小水仙抱着陶沙坐在书房的罗汉床上。
陶沙原本就十分紧张,不知道墨云欢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而小水仙不断地抖腿让陶沙更加紧张。
旁人看不出来,陶沙趴在小水仙大腿上,快要被她颠死了。
看来小水仙的神经也紧绷着,随时准备应付墨云欢的发难。
以陶沙和小水仙设想的流程是先找出墨云欢在做什么,然后暗中破坏掉。
可墨云欢竟然毫不掩饰。这书房原本密不透风,足有一寸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月光。
如此无风无光无声的环境生活久了,也难怪墨云欢的脸白的毫无血色,就像她一身的缟素。
她似乎怕小水仙看不清,挥袖点燃了桌上的四支红烛。
仅有这四根莹莹通红的烛火照亮四名少年的脸庞,他们的脸上同样紧张不安。
“轻风,我让你练的擒拿手法和身法如何了?”
少年轻风微微一愣,旋即恭敬地回答道:“启禀宗主,游龙步我已练至第六重,削铁手已是大成。”
墨云欢赞许地点点头,转头问另一名少年:“轻雨,你的乱云心法又有几重境界?”
另一名少年更加年轻,骄傲地回答道,似乎在等待着墨云欢的夸奖:“启禀宗主!已至第八重!”
“轻雪?”
“启禀宗主!我的芥子术已练至第七重!”
“轻云?”
“启禀宗主!鲸吞瑶台功已至第九重,不日突破大成!”
四名少年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骄傲。
他们背负的是穿越宗的内门绝学,就算是五大堂主、神煦四剑都未能得到真传,而墨宗主却只传授给了他们。
年纪轻轻已得宗门秘传,他们的天赋又如此之高,修炼到了这等地步。
这是何等的无上荣光,又是何等的大好前程?
他们当然骄傲,当然自豪,如果陶沙是其中一员,只怕胸膛挺得比他们还高。
可陶沙此时却暗暗感到奇怪。
这几门功法的确都是陶沙前世修行的功法,确实是穿越宗不传之秘。
只不过如果单独拎出来未免太过奇怪。
比如那名轻风,他所修习的游龙步和削铁手这两门外门功夫,可如果没有心法支撑,那不过是一些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碰上真正的高手,比如那个戴护心镜的胖子,只要用蛮力一撞,管你游龙游蛇,全都把你脑袋撞碎了。
削铁手也是一样,没有云瑶剑法作为杀招,就算削铁手擒拿了敌人也难以杀伤。
墨云欢这么做是图什么呢?
墨云欢看着四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四人都是单系剑灵根,都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当初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把你们从仰仙州各地找了过来。你们没有枉费我一片苦心。”
轻风是四人中最聪慧的一个,连忙接话道:“轻风至今仍记宗主知遇之恩。”
墨云欢微微眯起眼睛:“嗯,我记得你是垄山人。”
“当时弟子被一名妖道捉去作丹材,万幸宗主出手相救,还为弟子报了杀父之仇,弟子没齿难忘。”
轻风说及此事,声音也微微颤抖。
原来轻风还和墨云欢有这么一段故事。
垄山一带丹师横行,有用童男童女的活心肝做药材的说法,据说能洗筋伐髓。
轻风既是单系剑灵根,自然是无上药材,若不是墨云欢相救,恐怕他几年前就草草殒命了。
另外三名弟子的来历应该也都不寻常。这三人或出于世家大族,或来自农家小户,应该各有各的故事。
亏得墨云欢能找齐四个单系剑灵根的弟子。
单灵根已是少见,武器作灵根更是少之又少,偏偏还要剑灵根。若是刻意寻找四个也真是不太容易。
“好,很好,难得你们还有这片心。你们的功法还差一丝丝火候,我本想再多让你们修炼一两年。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是穿越宗要用到你们的时候了。”
墨云欢抿起嘴唇,冷冷地说。
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连着蜡烛的火苗都窜动了一下。
四株火苗闪烁,照得四名少年脸上也阴晴不定。
他们还在等着墨云欢例行地夸赞,却没想到墨云欢说出这种话。
轻风错愕地说:“掌门的意思是...让我们四人去抵挡外敌?”
莫云清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们打得过吗?”
轻云接过话道:“为穿越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们就算打不过,也绝对要和那些贼人拼个你死我活!”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墨云欢却摇了摇头:“不必,自有人会替你们收拾楚歌声。他现在落入了我的圈套,再过几个月,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墨云欢说得如此决绝,仿佛已经看到了楚歌声人头落地一般。
轻风忍不住出声问:“我们还有强援?现在外界还有人愿意帮我们吗?”
墨云欢轻轻抬起下巴,回眸一笑,淡然道:“不用外人的力量。陶宗主会出手收拾这帮杂种。”
她声音悦耳动听,宛如甘露从喉咙间流过。
黑暗之中,六双眼睛齐齐凝视着墨云欢,完全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听到“陶宗主”三个字,就连陶沙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尾巴不由自主竖了起来,随时准备跑路。
这真是一种本能,你这一个和你无关的场合突然听到你的名字,难免会一个激灵。
小水仙皱起眉头问:“你说什么?陶宗主?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陶宗主?”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可世界上还能有几个陶宗主?
又有哪个陶宗主能抵挡楚歌声的联军?
墨云欢笑着道:“对,陶沙会出手的。”
陶沙听得眼睛都直了。
啊?
啊?!
拜托,你吹牛皮不要带上我好不好。
陶沙不太相信墨云欢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可墨云欢如此信誓旦旦,难道她能让自己复活?
也不可能啊,自己的尸体还在河谷里晒着,搞不好已经臭了。
可陶沙的灵魂又装在狐狸身体里,她也得先看出这只狐狸姓陶、不姓“小”、不叫“红豆”吧?
也许墨云欢自有她的办法。
陶沙看着她拇指掐着中指指腹,弹向了四根蜡烛中的一根。
六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向烛火。
那名叫“轻雨”的少年看得最仔细,他看着看着,眼珠子都掉出去了。
嗯...
是“物理上”掉了出来。
就在烛火熄灭的瞬间,轻雨的眼睛、耳朵、鼻子忽然掉在了桌子上,连着一截耳蜗、视神经,如同手术刀切割过一般丝滑。
轻雨整张脸变得像是一张没有完工的人偶,五官仅剩一张嘴巴还在脸上。
另外五人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睛差点也掉了出来。
轻雨还没察觉到异常,伸手要去揉揉眼睛,却只摸到了圆润的人皮。
他不甘心地挠挠头,又突然发现耳朵也不见了。
这一下来得如此之快,根本没有人看得清墨云欢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要是瞬间挖掉少年的眼睛,倒也不算特别古怪。
可这少年的眼睛那里居然长出了和脸部一样的皮肤,这种邪门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墨云欢的书房原本就安静,此时更是毫无声音可闻。
轻雨似乎刚刚察觉到了异常,他惊恐地用指甲挠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大声呼救。
“宗主!我好像被贼人下毒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两句话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有自信。
陶沙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他能感受到,轻雨一定是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明明本能地大喊,却连颅腔内也没有听到回声。
轻雨越急越喊,越喊越绝望。
失去了鼻子,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人在地上抽搐成了一团,不住地大声咳嗽。
喊叫占去了轻雨仅存的氧气,他还是拼了命一样大声疾呼。
“我知道了!墨宗主小心!有刺客!咳咳咳咳咳...有刺客!”
轻雨五指握爪抓挠着自己的脸面,抓出了一片又一片血丝。
墨云欢微微咬紧牙关,忽然抬袖出剑,一剑刺穿了轻雨的胸膛。
“吵死了,本来想留你一条性命,你怎么这么吵...”
那颗年轻的心脏这一瞬间停止跳动,轻雨的手臂邹然在空中僵硬住了,旋即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墨云欢厌恶地拔出长剑,轻飘飘地用轻雨的白皙的脖子擦拭剑尖两侧,抹去了剑上的血迹。
她瞥了一眼地面,不舒服地摇摇头,似乎在为地摊变脏了而惋惜。
——烦死了,要换地毯,到时候又要聒噪一番。
躺在地上的轻雨就这么如同死狗一般彻底倒下,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几乎不可闻地喊着:“宗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