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两个白洞一样的眼睛缩了一下，阴惨惨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大概不会很开心。
墨云欢似乎料到了，谨慎地问：“现在楚歌声已经攻入了升仙岛，我想让你和我一起...”
鬼影似有不悦地说：“没有云瑶剑，我也不过是个废人，恐怕帮不到你什么。”
“但是...”
“罢了，先让我恢复人身吧，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他在画中挥挥手，指向桌上一排排器官。
看来这是让鬼影复活的道具咯？
至此，陶沙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时间上看，鬼影应该是三年前来到了穿越宗。每次见到这个鬼影还需要一颗冥河之水。
第一次也许是凑巧，也许是鬼影设计，墨云欢阴差阳错地把穿越宗最宝贵的冥河之水摔在了这幅画上。
鬼影从此现身，对墨云欢谎称自己是陶沙，并让墨云欢帮助他复活。
复活需要三个条件。
其一，一具可供复活的身体，最好身体自带陶沙的功法。
世上再找不到一个和陶沙修炼同样功法的人，如果真有一个人把这几门功法修炼到了大成，那这人恐怕就是仰仙州新的天下第一人，墨云欢也不可能对付得了他。
所以墨云欢就干脆找了四个，正是风云雪雨那四名少年，让四人只修习其中一两门功法，再用四个人的身体拼成一个完整的尸体。
在此之上，墨云欢再用引魂术和缝尸术，把尸体拼接完毕，让鬼影入身。
这些条件每一样都很苛刻，仅凭墨云欢一人之力绝不可能做到，一定是从鬼影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比如鬼影所操控的那些血傀儡，还有他那神乎其技的血肉交易术，这都不应该是存在于现在这个末法时代的东西。
看来这鬼影来头不小。
只是陶沙没搞明白，鬼影为什么非要假扮自己，为什么非要借助墨云欢的力量。
如果想死而复生，那直接夺舍不好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它又是怎么骗过墨云欢的？
自己和墨云欢虽不说朝夕相处，那也是出生入死过的朋友，很多细枝末节哪怕是小水仙也一无所知。
鬼影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呢？
陶沙晃了晃尾巴，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墨云欢正在摆弄那些尸块，鬼影正在监督工程进度，指挥墨云欢别把左右手装反了。
只有小水仙脑袋皱得像小核桃，苦哈哈缩在罗汉床上沉思。
“喂，你在想什么呢？”
小水仙噘嘴道：“我在想我们怎么跑。一个墨云欢我还能和她同归于尽，这又多了个陶沙，我死了也是白死啊。”
陶沙错愕道：“他们也没说要杀我们啊。”
“怎么可能。这陶沙一看就是假的，我对陶沙那么了解，保不齐哪天就会戳穿他，所以他肯定不会留我活口。”
小水仙有模有样地叹气，把陶沙叹乐了。
这句话已经自相矛盾了吧？
陶沙忍不住问：“你既然能戳穿他，为什么不去戳穿？”
“我没找到破绽。”
陶沙又追问道：“既然没找到破绽，你怎么断定是假的？”
本以为小水仙会说点什么正经东西，比如“真正的陶沙不会杀那么多人”。
陶沙自信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滥杀无辜来重回人间。他自然也相信自己的人品能得到小水仙的认可。
从蓝星到仰仙州已经平白多活一世，他虽然贪心再活，却不至于牺牲别人的生命。
鬼知道鬼影是怎么忽悠墨云欢上当的，到底用了什么奇异的说辞。
现在陶沙很想知道小水仙怎么想，很想知道如果当初遇到鬼影的是小水仙，她会不会上当。
没想到小水仙神秘兮兮地伸出手拂过自己的眼睛，胸有成竹地说。
“感觉，我感觉它不是，它就不是。”
她那模样实在是滑稽，陶沙实在忍不住笑了。
小水仙不悦道：“你笑什么，”
陶沙憋着笑说：“你也不解释解释？”
小水仙绷着脸说：“感觉无需解释，一解释就不再是感觉，而是思考。”
她越是严肃，陶沙就越忍不住要笑了，笑得满地打滚，笑得从罗汉床上滚到了地上。
你看看，这个女人你能说她什么好呢？
如果鬼影当初遇到的是小水仙，恐怕画都得被撕烂了。
本想问问这些鬼影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奇变偶不变”“宫廷玉液酒”的下半句是什么。
陶沙转念想想，觉得还是别问了。
既然小水仙已经咬定它是假的，墨云欢咬定了它是真的，再问也没什么意义。
“行，那我们走吧。”陶沙眨眨眼说。
小水仙诧异地问：“你这么快就想到逃跑计划了？”
“想到了。”
陶沙说完站起身，向鬼影和墨云欢走去。
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幽默。
陶沙本以为此次夜闯寝宫是必死无疑，没想到反而跑得掉了。
墨云欢刚刚拼接完尸体，勉强拼出了一个少年的样子。
风云雨雪四名少年身高各不一致，墨云欢割掉了一些肉，拼出来的人形大概只有一米多点儿。
嘁。
陶沙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托生到了狐狸身上，虽是个杂毛，但品种还不错，长得也好看。
若是变成这个怪尸的样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收起人比人的小心思，陶沙晃了晃尾巴，向画像中的鬼影稽首：“陶仙帝，既然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和我家主人就先行告退了。”
墨云欢冷冷地瞥了一眼：“想走？”
陶沙恭敬地说：“很想。”
墨云欢冷笑道：“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还以为我会留你们的活口吗？”
她拎着剔骨刀，眼神和刀锋闪烁着同样的寒光。
陶沙丝毫不惧，故作哀伤地叹了口气：“唉，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我家主人前世就和陶公子有一腿，今生能同归于尽，也算是一段孽缘了。”
说完陶沙向小水仙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水仙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陶沙的逃跑计划竟然是直接走出去。
小水仙戳戳陶沙的肋骨，小声抱怨着：“你说谁和他有一腿呢？说这么难听？”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水仙心里千难万难，也只能抱住了陶沙，和他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小水仙闭着眼睛硬着头皮，指着画像道：“没错！姓陶的，别以为你变成鬼我就怕你了！”
说完这句话，小水仙的腿肚子忍不住打哆嗦。
尴尬的沉默弥漫着整个房间，鬼影白洞洞的眼睛和墨云欢黑漆漆的眼睛同样吓人。
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小水仙简直在肚子里把小红豆骂了十七八遍。
——这样怎么可能走得掉？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莫云鹤和鬼影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烦躁地挥了挥手。
“快滚！”
“啊？！”
“滚！”
墨云欢薅住小水仙的领口，哐哐两脚干脆利落地把陶沙和小水仙扔了出去。
咚
咚
小水仙和陶沙摔在了地毯上，一个摔了个狗吃屎，一个摔了个驴打滚。
陶沙滚了两圈，看着满脸错愕地趴在地上的小水仙，又忍不住笑意了。
小水仙依然震惊无比地高高撅着，好像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就这么出来了？”
“出来了啊。”陶沙笑着道，还不忘回头向墨云欢的书房高喊了一声，“重生愉快啊，陶仙帝！”
小水仙吓得赶紧捂住了陶沙的嘴巴：“你想死啊！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又要找事儿？”
“怕什么？”
陶沙笑着说。
墨云欢既然敢把小水仙请进房间，就已经做好了杀死她的准备了。
早在轻风推门时，墨云欢已经动了杀心。
此时墨云欢忌惮于小水仙灵根里的烈火，自然不可能和她同归于尽。
如果按照墨云欢的计划走下去，“假陶沙”顺利复活，墨云欢只要把冥河之水用在小水仙身上，小水仙灵根的烈火自会熄灭，届时假陶沙自然能出手弄死小水仙。
而谁也没想到小水仙居然把云瑶剑弄断了，假陶沙即便复活，也只是个空有一身功法，全无半点修为的花架子。
这样的假陶沙恐怕和小水仙都能打个有来有回。
巧就巧在，小水仙不知道墨云欢有那么多冥河之水，墨云欢也不知道小水仙居然没有云瑶剑。
陶沙说完，小水仙大概明白了，但还有一丢丢没弄懂。
“等等，如果墨云欢直接我使用了冥河之水，直接和我动手，那我该怎么办。”
陶沙终于逮到了机会，敲了一下小水仙的脑壳：“你傻啊！火都灭了，你直接揍她啊！”
如果不是这恼人的烈火作祟，全盛时期的小水仙本就稳压墨云欢一头。她再怎么说也是鼎盛时的穿越宗副宗主，手里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哦哦哦哦哦！！！！对啊！她打不过我的！就算这三年她进步再大，那我跑也跑得掉啊！”
小水仙恍然大悟，双手激动地捂着脑壳被敲的地方。
她早就忘记自己也是个强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