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就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的举动。
陶沙对自己的行为很满意,自觉是个老于人情世故的人,颇有些飘然。
两名弟子神色如常地收下鬼丹,清清嗓子,正色道:“这位掌柜,刚刚多有冒犯,容在下解释一番通达赌场新行的铜券法。”
听二人介绍说,越往下的楼层赌得越大,一般人不得轻易进入。
想进入下面的楼层,必须在这一楼层赢得一定的筹码,庄荷会为赌客发放一片铜券,凭券下楼。
“那这里一共几楼?”
“五楼,铜券也是五片,分别是酒、色、财、气、心五个字。这第一层就是财,想过财这一关,必须要赢得一千万枚灵石,还望贵掌柜备好灵石银两。”
两名弟子恭敬地说。
一亿灵石?
开玩笑是吧?
陶沙摸摸袋袋,里面只有一万多枚。
这是鱼哥和小水仙两人加起来的全部家底,凭这么点儿钱怎么可能赢到一千万。
陶沙正在犯难,鱼哥却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薄薄的小铜片。
【是这个东西吗?】
他在陶沙的背上轻轻摩挲。
铜片是椭圆形薄薄一张,上有一孔,刻着一个大大的【财】字。
陶沙看到铜片的瞬间差点把血都吐出来了。
“踏马的,你有铜券你不早说!”
【这又不是我的,是这身衣服主人的】
“我还送了人两枚鬼丹!这不是全亏进去了!”
【我又没让你送】
两名弟子接过铜片,似乎也没看懂这一人一狐是什么精神病患者。
两名弟子憋着笑道:“你们...有啊?”
陶沙咬牙切齿道:“有...”
两名弟子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陶沙含恨从两人中穿过,迈步向楼下走去。
刚走过楼梯拐角,楼上就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声。
若不是皮毛遮挡,陶沙真是脸都要红透了。
还以为能展示一下自己精通人情世故,没想到在人前活现眼了。
刚过楼梯,一片酒臭味儿扑鼻而来。
不用问,第二楼便是“酒”。
这一层没有蜡烛,四周一片漆黑,估计是怕明火点燃了满屋的烈酒。
四面八方的人群犹如鬼影一般抽动,说不出的丑恶恶心。
一名衣衫轻薄的红衣女子盘腿坐在人群之中,两股血泉从她头顶和肩膀上流下,顺着胸口、脊背、腰腹向下,沿着双手和双足化作四道泉水汩汩流出,流进地上四条水槽中。
一群戴着鬼面具的人如同群猪拱食一样趴在地上,贪婪地**水槽中的血泉。
女子神色肃穆,宛如玉砌的圣女。
陶沙和鱼哥见到她却不由得身体一震。
这红衣女人正是墨云欢杀人的血傀儡。这不是陶沙在占星殿见到的那个红衣女人,但她的样貌与那人极为相似,衣服也一模一样。
红衣女微微睁眼,看到了陶沙正望着她。
她朱唇轻启:“请用。”
手臂向陶沙和鱼哥伸出,一道血泉沿着地板流向陶沙。
那群猪一样的人形你争我抢舔舐地上的血泉,一直舔到陶沙的脚底。
陶沙嫌弃恶心,跳着向后躲开这群猪嘴。
红衣女子疑惑地摆动脑袋,不解地眨眨眼睛:“如此佳酿,为何不用?”
“不卫生。”
红衣女子摇摇头:“若想得到铜券,须痛饮血酒一坛。”
陶沙无奈道:“那你就给我用坛子装一坛过来,我不喝你的洗澡水。”
他话音刚落,地上匍匐的猪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向陶沙。
鬼面具下是一双双醉红了的眼睛,麻木而愚蠢。
被这么多双眼睛无情地盯着,陶沙心中不免紧张起来,但是嘴上也不服输:“看什么看!”
一名趴着的青衫人忽然嚷嚷道:“你是哪来的混账东西,快给我趴下!”
陶沙一愣,为之语塞,没想到有人会发脾气。
大家各喝各的酒,他着什么急啊?
不过陶沙一向刺头儿,当场就骂了回去:“嘿!你特么什么臭毛病!自己不爱干净还不让别人讲究了?喝你的洗脚水去!”
“水悦!把这个土包子和他的狐狸给我拉出去。”黑衣人一下就发火了。
水悦似乎是那名红衣女的名字,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墨云欢给她的出厂设置就没有“表情”这个配置。
水悦摇摇头:“我没有权力驱逐任何客人。”
红衣女是没什么表现,可青衫人已在露胳膊挽袖子了。
青衫人身边还有一名白衣客,这两人一人带着白无常面具、另一人带着黑无常面具,吐着长长的舌头,似乎是一伙的。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站位微微错开,把鱼哥夹在了中间,似乎准备动手。
鱼哥也不含糊,撸起袖子,挺胸上前。就算没有鬼哭手,鱼哥好斗的本性也完全没变。他伸手在陶沙背上写了一个字。
【骂】
陶沙也早就忍不住了。这青衫的黑无常火的莫名其妙,突然而然就吵了起来,眼看还要打起来,活像是脑子有病。
“你是不是智力有问题?你喜欢喝女人洗澡水,我们掌柜的可没这下三滥癖好。自己跟头猪一样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还想让我们也跟你一样退化是吗?是达尔文太惯着你了,给你整退化了,还是你就没挨过流氓打?”
陶沙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快嘴快舌一通乱骂。
青衫的黑无常也不反驳,冷笑一声道:“你们懂个屁,在座的各位都是各宗各派的宗主掌门,我们趴着自有趴着的道理。若是直饮一坛有什么后果,你——”
白无常忽然一摆手,就阻止了黑无常说下去。
从头到尾,白无常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陶沙注意过他的眼神也与别人不同。其他人大多眼-神麻木,唯有这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奇异的微光。
陶沙不知道这是因为白无常喝得还不多,还是因为他真的与众不同。
她冷冷道:“算了,让它试试吧。”
陶沙看她的表情,心中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白无常这句话是冲着陶沙说出来的。
无论是门外的弟子,还是眼前倒酒的红衣女,每个人都把陶沙当做鱼哥的灵宠,没有一个人和陶沙对话,无不是和鱼哥讲话。
可偏偏这白无常的眼睛一直没离过陶沙。
陶沙感到纳闷,心说难道这里的规矩是狐狸也要喝一坛子?这白无常料定了自己就是个十几斤重的小狐狸,整只还没酒坛子重,肯定喝不了那么多。
心里又觉得不对,刚刚楼上仅凭一张“财”的铜券就让鱼哥带着自己下来了,灵宠显然不用跟着喝。
那她这是什么表情?
“喝吧,也许你能做到。”白无常道。
陶沙忽然有了一股更加不祥的感觉,白无常也不再看他,而是缓缓趴在地上,接着,其他人也不再理会陶沙,纷纷趴在水槽前大口啜饮。
这一切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陶沙却总有一种极其糟糕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一脚把自己踹进了火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