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钻进人堆,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红衣女为鱼哥端来了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大约有半人高,坛子里装着那不知道是血还是酒的暗红色液体。
陶沙脑子如闪电,一眼就看出这血酒和女子身上流下来的红色液体颜色不同。
按理说是同一种液体,可能是红衣女子的身体有净化效果,能让血酒变得澄澈。
但是一时之间陶沙领悟不出其中的蹊跷,大话也早就放出去了,此时自尊心也让他正下不来台,心中很是矛盾。
想了想,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只是太对不起鱼哥,让他喝这么刺鼻的东西。
鱼哥也不含糊,抓起坛中漂浮的漏勺猛就往嘴里灌。
他刚张开嘴,坛口先掉出了一颗黑黢黢的东西,大概有大拇指那么大。
鱼哥浑身一个激灵,把那个黑黢黢的东西吐了出来,砸在地上,正是一颗还在眨着的人眼睛。
陶沙作为鱼哥的嘴替,准时而称职的叫里起来:“我呸!这是什么东西!”
红衣女风轻云淡道:“这是...酒的油膜。”
“酒还有油膜,你怎么不说是鸭脖呢?”
陶沙想耍个无赖,嚷嚷着想掀桌。
可此时再无人理会他,陶沙能感觉到这伏低做小的人群正在暗自窃笑。
耍流氓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陶沙知道不会有人再搭理他了。
一种茫然孤立的无助感渐渐涌来,无言的尴尬也让陶沙的脑子渐渐冷静起来。
这个通达赌场是那个血傀师的地盘,一切都不能按照常理揣测。
这里既无人情,也无事故,发生任何事都无凭无据。
眼前的血酒黑暗深邃,似乎要把人的灵魂也吸入其中。
陶沙猜得到里面是什么,至少也是人的尸体,甚至是更恶心的东西。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历练,陶沙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神秘的血傀师做派了。
这酒就如同一把钥匙,向前一步就是地狱。
喝?
还是不喝?
鱼哥戳戳陶沙后背,悄悄写下了一行字。
【游魂本无实体,我不管喝多少酒都不会醉。要不我先喝两口尝尝,有问题我们就跑?】
陶沙愣了一会儿,木愣愣点点头:“好,我试试。”
鱼哥急匆匆写字。
【等等!你要试试?】
陶沙知道自己前言不搭后语,他此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早就嗡一声麻了。
空气中的酒臭味儿似乎早就把他灌醉了,脑筋也不太清醒。
陶沙莫名的战栗着身体低下头颅,俯身投向那坛血酒。
吨...
只一口。
并没有幻想中什么手指、肠子之类的流进嘴里,这酒居然甘甜异常,甜得让人喉头发痒。
陶沙喝完抬起头正在咂摸滋味,那名白无常衣服的白衫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抬手按住了陶沙的脑袋。
“喝!”
他的声音中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声音中的那股威严劲儿,陶沙不受控制般闷头又喝了一口。
两口...
三口...
“咳咳咳...”
喝得太猛,酒精渗入鼻子里,陶沙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
再抬起头时,眼前的各色人影恍惚变幻了模样,地上趴着的扭曲人形身上透着莹莹的光。
有的人身上散发着刺眼金色的光芒,有的人身上还是黯淡的灰色。
他们伏在地上每喝一口,身上的光芒就强烈一分。
陶沙有理由怀疑这酒是东瀛产的,明显核辐射超标,怎么喝完了还会发亮发热的。
陶沙低头看看自己,身体里也有一股漂亮的蓝色荧光在缓缓流动。
那团荧光如同绽开的树叶支脉,沿着血管向四肢百骸流去。
流经之处,冰冷与炽热交织,陶沙不知是痛是痒,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失去控制。
“它怎么样了?还不说话。”
鱼哥低声呢喃,伸手要在陶沙背上写字。
陶沙惊愕地转头看向鱼哥,心里咯噔一声。
“你听到我说话了?”
“我听到你说话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糟糕。
陶沙暗骂不好,能听到鱼哥说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鱼哥死而复生,这显然可以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自己也变成鬼魂了。
没等陶沙反应,胸口一阵剧痛传来,那股蓝色的光芒已蔓延到了胸口,肋骨下如同裂开一般疼痛。
心脏是血液交汇之处,血管最为密集。
那一团蓝色的光芒流到这里也渐渐变成橙色,速度越发缓慢,编织出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般的光网。
陶沙知道自己正在死,却感受不到生命的消逝。
白无常吐着鲜红的长舌站在一旁,手指轻点了一下陶沙的脑袋:“喝都喝了,接着喝吧。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的手指细嫩白皙,和那幅鬼一样的面具完全不同,宛如少女的青葱玉手。
难道这白无常是个女人不成?
可惜他的声音从面具下发出已经变形,瓮声瓮气,还是诡异十足,听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陶沙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害自己,但事到临头也不能不喝,只能又低头喝了一大瓢。
咕嘟咕嘟咕嘟,浊酒入喉,陶沙的眼睛被酒意熏得睁不开了。
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天上飘荡。
一双大手拽住陶沙,把他硬生生扯开。
“你喝饱了。”似乎是鱼哥的声音说。
“我喝饱了。”陶沙不自觉地呢喃道。
他宛如置身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大概是身体里的光芒已变成金色,随着血液蔓延到了眼球。
陶沙的灵魂仿佛飘荡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视网膜渐渐被金色吞没,金光沿着血液向大脑涌动。
他看到鱼哥紧紧抱着自己,不断轻拍自己的脸颊。
“喂!醒醒!”
陶沙醉眼乜斜,飘在空中不耐烦地道:“我醒着呢!”
“醒醒!”
“我醒着呢!我清醒的很!”
鱼哥“咿”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捧着陶沙的尸体,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完了,怎么好像要断气了?”
陶沙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好端端飘在空中,怎么就要断气了。
瞧他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还没死,对吧?
对吧?
对吧...
大概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