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大地”越来越紧，巨兽的食道即将把他吞没。
陶沙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双手插入地缝中死命挣扎，只为了缓解腿部一阵阵被压裂的骨痛。
他的头脑渐渐迟钝。酒精和剧痛的双重作用下，他最引以为傲的灵光小脑瓜此时像是灌进了铁水，如同这里的环境一样黑暗。
渐渐地，陶沙的手臂和胸口也被巨兽吞噬，只剩胸口和脑袋露在外面。
如果这股重压传递到胸口，灵体的心脏破裂，五气散尽，便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有那么困难吗？】
沉默良久的巨兽猝然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
陶沙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巨兽也颇为诧异，轻微地咿了一声。当然，它这一声轻叹传到陶沙耳朵里犹如雷鸣。
这个青年的灵魂无疑正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再自命清高的人此时也不会作假。
莫非他真的别无所求？
它真的疑惑了。
食道吞噬陶沙身体的速度也立刻放缓，陶沙能感到腿部的疼痛迅速减弱。
陶沙引起了它的一些好奇心，它忽然不忍心这么快弄死这个小玩意儿了。
之前也有几人通过层层困难来到了最后的关卡。凡是能抵达这里的人皆不是凡人，那些贪财好色耽于欲望之人早就被酒色财所吞噬。
能到这里的人，所欲所求无不稀奇古怪。
有人希望死去的爱人复活。
有人祈求天下苍生幸福。
有人试图成为世界的主宰。
这巨兽存世万年，服侍那位主人见过了世间无数岁月，稀奇精绝之事也司空见惯。
它见证过雄才伟略的大帝，也见过畜生一般放纵物欲的烂人。但从未见过如此之人——如此迷茫之人。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巨兽疑惑地问。
如果无所欲求，何必以身犯险。
陶沙咬着牙道：“我为了找两个朋友，他们可能在这里...”
【为了你的朋友？这就是你活着的目的吗？】
巨兽试探性地问。
空气中的震动渐渐温和，巨兽的语气居然出奇地柔和。
要是真像它说的这样简单就好了。
陶沙死气白咧道：“谢谢你告诉我正确答案，既然你替我回答了，那就让我过去吧。”
巨兽错愕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无耻，叹息一声。
【你的眼神中仍有迷茫，主人面前不能有不够精诚的灵魂。人只有在最渴望的东西面前才会迸发出最强的灵气，你的灵魂却如此空虚，简直像个病死鬼，我怎么能放你过去。】
“啐”
陶沙没想到这么黑的地方它还看得见自己。
这家伙眼睛怎么长的？怎么能看到自己的体内？
想见到黑影大人真不容易，还要把灵魂洗白白抹香香，比最贪婪的老饕吃东西还讲究。
“切，还挺讲究啊。”
巨兽并不满意，反而慢吞吞解释道。
【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你能通过这层试炼，便能见到我的主人，实现你的愿望。】
“如果我通不过呢？”
【你会和前面三道关卡的人一样，成为滋养被选中之人的养料。】
巨兽意味深长地道。
陶沙又想起了在“酒”的那一层见到的那些残缺灵魂。他们的尸体也许会像暗河里的缝合怪们一样成为怪物，而灵魂也将被噬魂鬼吞噬。
就在这么一瞬间，一道念头如同火星般闪过陶沙的脑海。
一切都应该从头考虑。
墨云欢和黑影明明可以靠直接屠戮大楚城，搜集尸体和噬魂鬼的养料。
为什么偏偏要搞这么繁琐的仪式，进行这么复杂的考验？
而这考验的内容也并不简单。
——能通过财之一关的人，要么是脑袋极其聪明，要么是运气极佳，要么是家底出众，总之必有一项能力出众。
——能通过酒之一关的人，必然需要心魂澄澈，七魂六魄无缺。
——能通过色之一关的人，虽然陶沙没见过那场面，但想也想得到一定是能恪守本心，隐忍而动的人。
大楚城如此之大，人如此之多，世上本来就有无数天之骄子，只是掩盖在人群之中难以被发觉。
能到达这里的人，无不是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像自己这样靠运气蒙混过关的才是例外中的例外，鸡立鹤群。
一个顺利到达此处的人必然意志坚定，也必然有自己的信念支撑。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何意义？
一个奇怪但又合理的答案呼之欲出——他们要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完美的灵魂。这场测试要选出的不是杂兵，而是“将军”，不是小鬼，而是“大王”。
他们需要一张足够大的“牌”，说明楚歌声这个傀儡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这人的灵魂至少比楚歌声要“大”。
从命题人的角度去思索答案，一切都变得简单明朗！
陶沙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是陶沙，是昔日的半步仙帝，我的灵魂未灭，想见到你的主人。”
这张牌足够大了。
他挤尽全身力气平稳地说完，尽最大努力挤出一副坚毅的眼神。
坚毅。
坚毅！
黑暗中沉静无语。
一息...
两息...
三息...
巨兽唯一的回应就是加重了对陶沙身体的挤压。
“焯！”
完了，尴尬癌犯了。
陶沙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答案？
这就好像在考试的时候被抓了作弊，立刻站起来大喊自己是某某明星。
但是考官理都不理，还打算把自己扔出去。
人死了就死了，这还要社死一次。
陶沙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他确实正在往地缝里钻了。
巨兽的食道渐渐溶解陶沙，那股酸臭的黏液涌向他的全身。
深陷，然后被吞没。
随着最后一丝黯淡的光芒在黑暗中消失，陶沙整个人被蠕动的大地吞噬。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陶沙万念俱灰时，不远处仿佛有阵阵呢喃。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陶沙如同被包裹在羊水中的婴儿，听着母亲抚摸着肚子温和地低语。
【欢迎，我的主人正在深处等带着你。】
【或许，他能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