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的裂痕只出现了一瞬，陶沙立刻就被更多的气息包围。
他回过神，胡乱挥舞黑刀砍断身上的增生物。
黑刀极其锋利，所到之处，陶沙胳膊上的肉瘤应声而落。
陶沙还不太确定这把刀能不能击穿李长生的身体。凭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很难活着站在李长生面前。
可事到如今进退两难，也没有别的退路可言了。
“试试看吧。”
陶沙攥紧黑刀划破空气，顶着越来越炽热的紫气前进。
紫雾编织的血肉“花瓣”包裹着“花蕊”，李长生就在肉球的最深处。
陶沙勉强把黑刀插入花朵缝隙，用力划开一道道口子，不断向里面挤。
说来也怪，天机锁炸开的裂纹瞬间就会缝合，而黑刀划破的肉墙却不会弥合。
墙壁裂痕在整齐的切割处露出血管和折断的骨头与筋脉，连血液也不会留出来。
想来是这把刀戾气太重，李长生唤起的血肉都是来自于大楚城的凡人，不足以压制刀上的杀气。
陶沙接连砍破了三四道墙壁，一路直杀向肉球深处。
深处的空气已浓郁得让人无法呼吸，鼻孔一吸入紫雾便不断长出令人恶心不适的增生物。就连肺也变得奇痒无比，陶沙不敢想自己的肺里长了什么，尽力让精神专注在紫雾之中。
紫雾之中，地上密密麻麻的骷髅头不断喷出紫雾，像是一个个加湿器。
李长生仍端坐在手臂的圆台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他四只手掐分列身体东西南北四方，各掐了一个古怪的决咒。
陶沙不敢怠慢，跃起两步抬手就砍。
——别说是李长生，就算是墨云欢在前，陶沙也绝不可能有出手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就是偷袭！
陶沙借着地上骷髅猛踩，一刀砍向李长生的头颅。
“娘的，是死是活就这一锤子买卖！”
黑刀重重落下，连同李长生的脖子和身体瞬间砍成两半。
“嘎——”
黑刀利刃如同切入豆腐般毫无阻力，李长生的身体从圆台上轰然坠下，砸碎了地上一圈圈骷髅头。
“得手了？”
不！这不可能！
陶沙惊恐地望着圆台下的尸体，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长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
【连你也知道这不可能！】
一声癫狂的吼叫在陶沙的脑内缓缓响起。
“你在哪？！”
【我无处不在，我无所不在！】
【好好听听，这声音是不是你的胸口传出来的。】
李长生话音刚落，陶沙顿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果然，紫雾吸进肺里也会产生增生物，李长生的嘴巴连自己的肺里都能长。
肺部剧痛传来，呛得陶沙一阵阵咳嗽。
这整个花朵都是李长生的身体，这里的灵魂、血肉和神智都是李长生意志的延伸。
【万鬼楼冤魂的力量尽为我用，就算是镇狱大仙亲临，也休想阻止我！你真以为凭你就能杀了我？！】
“你这个混蛋！”陶沙攥紧黑刀唾骂道。
【混蛋的是你！我给了你机会，为你重塑身体，为你洗濯灵根，还打算让你重登仙台。可你呢？你的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你这刀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是刀！为什么是黑色的刀？！】
李长生撕心裂肺地吼道，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狼。
陶沙知道，自己才是真正在绝境之中的人，只要李长生动一丝杀念，自己立刻就会变成一堆腐烂的增生物。
可越到这种时候陶沙越是愤怒，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简直要蹦出身体。
“你这个恶心的怪物！”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想杀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杀了我？】
他仿佛忘了万鬼楼是怎么来的，也忘了大楚城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也许在李长生的观念中，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事。
李长生的嘶吼已经癫狂，声音中唯有面对死亡的绝望。
“呸！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对是错！我只知道不杀了你，谁也活不成！”
陶沙咬碎了牙齿，左手攥紧天机锁，右手攥紧了黑刀。
他的双腿已经被增生物淹没，紧紧和李长生的身体连接在一起。他的生命力也不断从双腿流逝，流向漆黑的地底。
三魂七魄已被抽离一半，但陶沙的眼中仍燃烧着蓬勃的战意。
“我跟你拼了！”
陶沙猛然将黑刀插入自己的胸口，左手则高高举起天机锁，将锁狠狠砸向地面。
天机锁中仅存的冥河之水迅速爆炸，“砰”一声巨响，骷髅头地面迅速裂开，泛起一阵血肉浪花，又立刻在紫雾中凝聚，如同两条巨型的腐败的翅膀。
果然如陶沙所料，天机锁既然能炸开花瓣，自然也能炸开地面。
【你在干什么！】
李长生的声音闪过一丝疑惑，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骷髅地板下无数的冥河水如同喷泉般涌出，巨大的泉涌接触到紫气，立刻膨胀成一道肢体浪花，直冲向四面八方。
“我跟你爆了！”
陶沙又一次将天机锁砸向地面。
——但愿夏日葵能看到。
陶沙最后一丝意念在黑暗中祈求道。
没等锁头落地，陶沙便失去了最后一丝灵魄，身体被巨大的增生物所淹没，变成了一滩可怖的血肉。
天机锁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纹路上闪烁的灵光渐渐熄灭。
此时花苞之外，夏日葵惊恐地捂住嘴巴，她看到紫色的肉球突然肿大了一圈，如同一颗肥大病态的心脏。
“这是什么！陶沙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四面八方的水流急速涌向花苞，冥河的流速急剧加快，肉球的也越来越紧绷，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夏日葵恍然回过神，突然发现自己的尸体还飘在冥河之中，正急速流向那团肉球，而尸体的腰间挂着一块漆黑的天机锁。
“怎么还有一把？”
夏日葵略微疑惑，突然想起这里本来就有两把天机锁。
陶沙带走的是李长生的天机锁，这才是自己的天机锁！
“这...这难道是...”
夏日葵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把锁，心中涌过无数个念头。
她突然有一种直觉，是陶沙让李长生的肉球如此膨胀，是陶沙让冥河之水急速流向李长生。
“我该相信他吗？他真的能赢吗？”
夏日葵撑起干枯的四肢站起，眼睛中闪过一丝丝希望。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外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夏日葵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只信他一次。”
她的心底里油然生出一股力量，支撑着身体在湍急的水流中爬向天机锁。
一步两步，纤细的四肢在水流中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夏日葵的指尖离锁头越来越近，她拼命伸长了胳膊，用力抓向锁身。
河面上漂浮的尸体起起伏伏，天机锁也在一阵抖动中噗通一声掉入水中。
夏日葵闭上了眼睛，也噗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无尽黑暗的冥河水中。
这用尽全力的一扑之下，她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我相信你！”
夏日葵将仅存的灵力灌入天机锁中，随后也在冥河水中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