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沙灵敏地跳上屋檐,解下屋檐垂着的风铃,夏日葵将风铃穿成一串挂在腰间。
风铃叮叮铃铃作响,有了这东西的保护,活尸们便不会发现两人的气息。
不过就算有了风铃,出门也不是那么方便。
街道上的水已经足以把人淹死,水流也十分湍急,不可能在其中游泳,更不可能划船。
而屋顶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走,起初夏日葵还能在屋顶上跳来跳去,可跳了一会儿就别无出路了。
大地震把大楚城撕裂成了很多碎片,房屋在地震和暴雨中又倒塌了一部分,原本井然的街道也裂成一条条深深地裂谷。
无穷无尽的洪水倾泻进裂谷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流尽。
陶沙和夏日葵站在屋顶上凝望洪水泄入裂谷,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眼花,恐高症都看出来了。
四面八方没有一丝灯火和人烟,恐怕就连蟑螂和老鼠也难以从这样的浩劫中幸存下来。
但就在这么一片恐怖的暴雨之中,一条小小的独木舟从远处飘摇而来,船上高高挂着一盏风灯,在风雨中击打桅杆,发出登登脆响。
“那边有人划船?”夏日葵指了指远处。
“什么人?该不会是李长生的信徒吧?”
陶沙警觉道。
据说李长生的信徒们专门在晚上挑选走夜路的人下手,吸食他们的灵魂和身体。
这么大的暴雨,四面还有尸鬼,除了那群疯子,谁会大半夜跑出来闲逛?
眼见小船越来越近,一人一狐立刻压低身体,躲在一处断裂的石柱之后。
忽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破雨幕,陶沙从石柱后隐约看到一个枯槁削瘦的人形,如同骷髅一般矗立在船头。
“咔嚓”
天空中惊雷划破雨幕,吓得陶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可刚刚那一幕已经随着闪电死死印在陶沙脑海中,即便深藏石碑之后,眼前依然是那幅闪电和黑暗映衬着的骷髅人的模样。
“你看到了什么?”夏日葵小声问。
“一个人,但好像已经死了。”
“这里到处都是死人。”
“但这个人我们好像认识。”
陶沙不太确信地回忆着。
那个骷髅的脸已经辨不清是谁,但它的形象如同一道火链烙在陶沙的心上,激起一阵刺骨的疼痛。
夏日葵半信半疑从石柱后探出脑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那个骷髅人好一会儿,皱眉道:“说不定你还真认识他,他身上穿着穿越宗的衣服。”
陶沙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道:“衣领内衬有几条黑线?”
穿越宗道袍形制简单,上青下白,衣领和开襟内衬每一条黑线代表一级。
一条线是外门弟子,两条是内门弟子,三条是真传弟子,四条是堂主,没线就是宗主。
夏日葵目力极佳,即便这么黑暗的暴雨中也看出了端倪,伸出手指细细数道:“一、二、三...四,四条黑线,是个堂主!”
“难道是胡不悲?!”
陶沙突然喊了出来,一下蹦上石柱向骷髅望去。
穿越宗只有五大堂,陶沙印象最深的就是灵丹堂主胡不悲。
那个骷髅依然稳稳站在船头,陶沙看不清是不是他,只能小船在风雨中颠簸。
“我们追上!”
夏日葵拎起陶沙后脖子,微微提气,身体一起一落飘向小船。
小船离两人的位置越来越近,却在街角拐了个弯,向另一边走去。
夏日葵连蹦三丈,沿着房顶边跑边喊:“穿越宗的朋友留步!”
小船上没有回应,骷髅人也没有转头。
它和小船似乎铁了心要离开,逆着水流的方向飘摇向城外划去。
“扔!”
陶沙对夏日葵大吼了一声。
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夏日葵已经和陶沙颇有默契,甚至比小水仙更懂陶沙的心思,而且很少质疑陶沙的决定。
她猛抬右手,突然把陶沙扔了出去。
暴雨打在陶沙的脸上,眼睛也睁不开了,身体在雨幕中立刻湿透。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飞在正确的方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身体重重地砸在了一个硬物上,把硬物撞飞了出去。
“哎呦!”
陶沙扶着屁股站了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骷髅人的脖子上。
而骷髅人的脑袋已经被自己撞飞了出去,落在洪水中转瞬就被巨浪卷走了。
这一幕把陶沙吓得够呛。
也就是这时,陶沙才发现骷髅人并不是站在独木舟上,而是被一根铁钉从脚底刺穿,直通肩膀,活活钉死在船上。难怪他的身体如此稳固一动不动。
而就在骷髅人的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灵药葫芦,恰恰是灵丹堂堂主胡不悲的印记。
“真是胡堂主?”
陶沙后脑勺一紧。
从进攻穿越宗后陶沙就再没见过他,后来多发异变,陶沙隐约越觉得这位老好人肯定凶多吉少。
不过真见到他的尸体时,陶沙还是不免咋舌。
看来他最终还是没有撑过这场劫难。
只是不知道凶手是谁?是天南寒宫,还是内斗的穿越宗,亦或者是李长生的信徒?
就在陶沙思索之际,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攥住陶沙的脖子。
“不许动!”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淘沙背后响起,听起来像是个少女的声音。
这一喊把陶沙吓了个激灵,大尾巴都竖了起来,一下戳进了身后人的嘴巴里。
那人呸呸了两声,攥着陶沙的手也略微松了一下。
——这是个菜比。
陶沙本能地感觉到她比自己更加恐惧。
她明明攥住了陶沙的脖子,却不肯下手,哆哆嗦嗦威胁道:“你是不是妖怪?!说!大楚城里连耗子都没有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陶沙噗嗤一声乐了:“你见过妖怪被你这么掐着?”
“啊!!!你怎么没说话了!!”
少女尖叫了一声,呀一下想把陶沙扔出去。
陶沙灵巧地扭开她颤抖虚弱的手,敏捷地爬上风灯,坏笑着注视她:“我怎么不能说话?不是你问我的吗?”
“我...我...”少女捂住嘴巴,哆哆嗦嗦向后退了两步。
被雨水打湿的短发贴在她的额头上,昏暗的风灯映出一张怯生生而蜡黄的小脸。
她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长剑,剑尖耷拉在地上,浑身都是破绽,一看就是不会用剑的样子。
陶沙猜测这只是个大楚城周围的农家少女,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得意洋洋问道:“好吧,既然你知道我是妖怪了,那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离开。说吧,你是什么人?这个老头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