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女刚逃出生天又要打架,陶沙心里叫苦不迭,连忙站出来和稀泥:“别别别,别听她说的,我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就别伤了和气了。”
夏日葵收刀入鞘,语气不善道:“哼,这次就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下次你最好老实点儿。”
她似乎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闷气。
不过夏日葵气性大,陶沙也早就习惯了,此时也不再搭理她,转过头凑上那名少女。
“行啦行啦,你没事儿吧?刚刚有没有摔疼?”
少女眼中的恐惧和愤怒都消弭于云烟,她的脸上只剩下疑惑和迷茫。
她怯生生推开陶沙,身体缩成一团,略带质疑问道:“你们两个真是胡医仙的...朋友?”
陶沙掏出一副可靠的模样,镇定自若地拍拍少女的大腿:“是啊,如假包换。”
“为什么你们做事和他一点都不一样?胡医仙说话那么温柔,做事也那么谨慎,你们两个却...”
少女支支吾吾,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陶沙忍不住乐了:“你是想说,我们两个脾气又臭,又毛手毛脚?”
少女听到陶沙替她说出了心里话,如释重负点点头:“是的。”
“像我们这种人,当然没什么朋友。除了胡医仙这样的大好人,谁还愿意搭理我们,所以我们一定是胡医仙的朋友,对吧?”
陶沙振振有词说道。
这番话漏洞百出,可偏偏陶沙说得如同颠簸不破的真理。
从少女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脑袋明显卡顿了一会儿,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想反驳却无处下嘴。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小水仙,一下就把陶沙逗乐了。
以前的小水仙还不会动不动敲人脑壳,一遇到陶沙的歪理邪说,就张大嘴巴傻乎乎地瞪眼,惹得陶沙总是忍不住逗她。
眼前的少女却没有小水仙的身材那么匀称,也没有夏日葵那么健康。
她身量不算矮,但太过瘦削,皮肤蜡黄,手肘的骨节高高耸起,整个人蜷缩在暴雨中小小一团,看起来格外可怜。
唯有一份耿直肠子和小水仙相似,甚至比小水仙还要耿直。
少女敲敲脑袋,好像还在盘算则呢么反驳陶沙。
陶沙抢先一步,不等她开口便问道:“对了,我叫小红豆,旁边这位姐妹叫夏日葵。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水。”
“那你贵姓啊?”
少女摇摇头:“我没有姓,但我们整个村子都姓林,你叫我林阿水也行。”
听阿水说,她从小就被遗弃在云梦泽畔,村人猜测她是某对恋人野合诞下的孩子。
从她记事起,她的所有回忆都是在讨饭,除了讨饭还是讨饭。
直到林小庙村一位老学究买下她当书童,她才总算得了个名字——“阿水”。
说是买,其实也算绑架,不过阿水说到这里一脸幸福,被绑架成奴仆似乎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好歹不用担心下顿饭在哪里了。
“哦?你也是孤儿,这么巧?”陶沙乐了。
你瞧,大伙儿都没有妈。
一个穿越者,一个雪地里捡的,一个水坑里生的。
阿水疑惑地皱起鼻子道:“你笑什么?这件事很值得你高兴吗?”
陶沙尴尬了一下,仓促解释道:“这是苦笑,狐狸的表情和人类不一样的。”
夏日葵听得心烦,在一旁看着屋檐外,冷言冷语道:“怎么,难道你不是孤儿吗?”
阿水思考了一下,忽然释怀地点点头。
“嗯...倒也没有说错。”
她这句话把夏日葵气得不轻,夏日葵扭过头去,又不肯多看她一眼了。
阿水似乎是个很严肃的人,没有什么幽默神经,也似乎不在乎别人的恶意。
偏巧陶沙和夏日葵一个满嘴跑火车,一个气性大,两人都没法和她兼进一个层次对话。
陶沙舔舔嘴唇,尴尬地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正事呢,胡堂主他老人家怎么了?为什么变成一具枯骨了?”
说到这里,阿水瞳孔急剧收缩,眼窝里也变得荧闪闪的。
“胡医仙他...他遇上坏人了...”
陶沙突然警觉道:“什么时候?在哪?什么坏人?”
阿水的眼神中浮现惊恐,突然站起身,如同发疯一般挥舞起纤细的手臂:“他是一个胖大的男人,披着斗篷的时候和普通人差不多高,可他掀开斗篷时,足足有这层楼这么大!”
体型任意变大变小,陶沙咂摸嘴唇,总觉得这个能力如此熟悉。
夏日葵眯起眼睛补充了一句:“是李长生的信徒,这几天我见过不少个了。”
阿水听到这个名字一下跳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们怎么知道?胡医仙也说他们是那个什么...长生信徒!”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七手八脚比划着。
和小水仙、夏日葵相比,阿水的文化水平实在太差,有些词汇她描述不出,而且语言也毫无逻辑。
陶沙听她连描带比,听了半天,才听出事情的始末。
不久之前,阿水陪着乡下的林老学士进城买笔墨纸砚,但就在那天大楚城爆发地震,老学士当天就没躲过一劫,被屋顶震落的衡木砸死。
阿水随着其他家丁奴仆一起逃跑,慌乱中,她遇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也就是胡不悲。
胡不悲带着阿水去往一处临时避难处,在这期间,阿水被胡不悲点化了灵根,如同以往当丫鬟一样伺候难民们饮食起居,渐渐帮助了不少人。
胡不悲也每天都会带回不少灵药,还有更多受伤无法逃出城的人。
一般来说,胡不悲每晚都能带回来三四名难民。
可今晚胡不悲只带回来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
男人面色憔悴,嘴唇毫无血丝,胡不悲倾尽全身灵力为他救治,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之久,总是让男人活了过来。
“但就是那个大恶人...”阿水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道。
那个男人掀下了身上的黑斗篷,瘦小的身体急剧膨胀,突然撑破了整个房子,连同阿水也被他的大肚皮撞飞了出去。
胡不悲此时灵力刚尽,他仓促之间和男人对打,一身的法力施展不出。
“那个场面实在太吓人了,比鬼故事还可怕。”阿水嘴唇发白道,“胡医仙没有刀,也没有剑,就靠拳头砸他的脸。可每当胡医仙碰到他的肥肉,胡医仙的脸就瘦一整圈,男人的肥肉也会变多不少。”
这是李长生授予信徒们的吸灵秘术,夏日葵曾描述过这种诡异的仙术,在战斗中就能吞噬别人的肉体和灵力化作自己的力量。
这种力量极为可怕,胡不悲又被骗得灵力枯竭,很快就落雨下风。
濒死之际,胡不悲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带着阿水逃脱,一老一少坐上洪水冲来的独木舟逃离。
但胡不悲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男人远远抛出两根木柱子,硬生生钉死了胡不悲的身体。
之后的事情,便是陶沙知道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