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疑惑地盯着陶沙:“小红豆,你到底让白尾鸢对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陶沙强压着攻心的急火,冷声道:“她连我也骗了,她告诉我你已经到峡河府了。”
阿水听完怔了一阵。
陶沙从透气孔能看到她的眼睛在抽泣。
少女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小水仙的眼睛会笑,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从眼窝到眼角都是一道曲弧。
小水仙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也是个总是在笑的女人。
阿水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的眼睛正在哭泣。
陶沙只看得到她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睁得溜圆,颤抖抽动着,清泪从眼窝里止不住地流。
阿水的眼睛消失了,她瘫软在箱子里,终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该死该死该死!那个女人把我们全都骗了!全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陶沙听阿水抽泣着一五一十讲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就在陶沙捧着古书高枕而卧的时候,阿水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诡异的一夜。
她昨晚和白尾鸢一起告别陶沙后,沿着大楚城西南侧一直搜寻胡不悲的避难所。
那个大红色墙壁的建筑很显眼,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残破的避难所。
不过遗憾的是,避难所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避难所爆炸时,的确有不少人幸存。
不过他们还是被杀死了,凶手似乎长着野兽的爪子,残破的尸体像是被巨熊所撕裂。
“黑雄!”陶沙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
“你知道这个人?”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陶沙咬着牙点头,万没想到凶手居然是他。
“他...以前是我的师父。”
黑雄,陶沙的启蒙恩师。
黑雄人如其名,壮得像一头巨大的黑熊,还拥有极其稀有的“熊灵根”,灵力也进入了恐怖的具灵境界。
单系“兽灵根”的修士已经世间罕见,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更何况兽灵根的变体“猫灵根”、“犬灵根”者?那更是无上天资。
黑雄偏偏还是众多兽灵根变体中最强横的“熊灵根”修士,暴怒之下可以化作一只真正的巨熊。
再加上他天生体格庞大,哪怕不用一丝灵力,仅凭一双肉掌就有千斤蛮力。
胡不悲虽也是具灵境的强者,但败在黑雄的手下,那也是理所当然。
黑雄就是具灵境的巅峰,世间无敌的强者。所以黑雄一直是天南寒宫长老之首、峰主之首,是宗主之下的第二号人物。
陶沙在天南寒宫修行的时候就是拜在这位峰主门下。
世上最强大的师父和世上最有天赋的弟子,那段经历有多么美妙无需赘言。
直到陶沙离开天南寒宫时,这个熊一样魁梧的男人在山门前哭成了泪人。
陶沙屠戮天南寒宫时,黑雄也在场。
那一天,黑雄没有像陶沙想象中暴怒,反倒是微笑着拍了拍陶沙的肩膀。
“好小伙子,你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
随后他用肉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打晕了自己,任由被人将他拖走活埋。
从那之后,陶沙没有见过黑雄,也无颜面对黑雄,更无缘见到黑雄。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大楚城。
没想到他竟然获得了李长生的力量。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李长生的信徒之一。
现在陶沙算是明白了。
白尾鸢是天南寒宫最后一枚的生桩,她在大楚城。
黑雄是天南寒宫的第一峰主,他在大楚城。
天南寒宫的宗主,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他也在大楚城。
天南寒宫真的倾巢出动了,这是连天顶山都不设防了,把全副身家都压在了大楚城的豪赌之中。
显然,他们想吞下的东西,比天顶山还要庞大,比凤凰木还要宝贵。
阿水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
白尾鸢确定凶手之后突然变脸,假声假意询问阿水,究竟是谁修建了这处避难所。
阿水如实说出了胡不悲,白尾鸢立刻就把阿水打晕了。
陶沙听明白了。
天南寒宫宗主授意黑雄打死胡不悲,因为穿越宗是这里的地头蛇,五大堂主实力强横,不可不除。
但黑雄杀了所有难民后,唯独失手放走了一个活口,那便是可怜的阿水。
黑雄回到了天南寒宫,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失手了。
白尾鸢见到阿水指认的难民庇护所,明白了黑雄失手这件事。于是她想要挟黑雄,索取“好处”。
白尾鸢打晕阿水后就把她撞在了箱子里,送到了黑市的两尾狐这里。
这个地方最安全保险,外人根本进不来,也没有兴趣进来。
就算进来了,也不会在一堆半死人中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少女。
但黑雄进得来,他完全可以化作一头巨熊伪装在妖物之中。
他可以悄无声息找到两尾狐,支付巨额的灵石,或者是其他宝贵的东西,以此买走阿水。
随后黑雄杀死阿水,毁尸灭迹。
而白尾鸢则会再次找到两尾狐,要走黑雄给的巨额灵石。
整个计划就是如此简单。
陶沙已经完全想通了。
陶沙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白尾鸢会认识两尾狐?
“这个女人,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陶沙转过头看向两尾狐,眼神冷若冰霜。
两尾狐吐吐舌头,俏皮地张开两只小爪子:“啊~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我不会告诉你的吧?”
狸猫也看出了势头不对,连忙拦住陶沙:“上仙大人冷静啊,这里是极火宫的地盘,咱们要是打起来,卫兵可就来了,对谁都没好处不是?”
陶沙缓缓地走向两尾狐,一脚一脚重重地踏在地上。
“你相信吗?我能在卫兵来之前杀死你。”
两尾狐苦笑着道:“你相信吗?如果我告诉你,白尾鸢大人肯定不会让我活过明天的。”
陶沙狞笑道:“可如果你不告诉我,你连今天都活不成!”
两尾狐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我只能祈祷。”
“祈祷什么?”
“祈祷你是个好人。”
两尾狐说完打了个滚,把喉咙和肚皮露在上面。
她闭紧了眼睛,浑身颤抖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是她唯一生存的机会,赌一赌眼前的“小红豆”没有白尾鸢那么心狠手辣。
如果真活不成,那便只能认命了。
她这辈子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倒这么大血霉。
明明一笔横财就要降临到头上,为什么好死不死给这个小白脸看自己的好货?
这不是引火烧身吗?为什么要嘚瑟过头啊?
现在可倒好,钱没了,人没了,保不齐命也要没了。
从极乐到极悲真的就只在一念之间啊!
两尾狐脸色蜡黄,就差哭出来了,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死得那么不值。
还好,她没有这么“不值”的死。
陶沙的爪子轻轻推了推两尾狐柔软的肚皮:“起来吧,你赌对了,我不杀了你了。”
“真的?!”
两尾狐喜极而泣,惊讶地睁开了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