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陶沙打了个哆嗦，从床上昏沉沉醒来。
他环顾四周，窗外已经亮了，淅沥沥的雨从帘子上落下。
——石头牢笼已经解除了。
看来自己已经从小水仙的梦境中出来了，而且小水仙也和天南寒宫谈判结束了。
“冷，好冷。”
陶沙脑袋昏昏沉沉的，打了个滚，抖开身上的毛发。
按说狐狸皮毛是很保暖的，不至于睡一觉起来这么冷。
可惜这几天压力太大，掉毛太多，面条吃太多，蛇胆吃太少，血压不低，肾上腺素不高。
总而言之，陶沙被冻得不轻，一个哈欠吹起一个鼻涕泡儿。
“你醒了？”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壮汉声音。
“我靠你是谁？！”
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陶沙具部发紧，差点吓尿。
黑雄高耸的身影从角落缓缓浮现，刚刚他黢黑的身形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的额头上不知何时生出一簇白发，明明前几天还没有！
而他的脸上满是疲倦，似乎一夜没睡，眼神中渗出不屑、敌意、惆怅还有一丝丝的...期许？
这些都让他看起来更加衰老、虚弱，甚至有点不像“那个黑雄”了。
陶沙注意到黑雄身上没有穿着长老服饰，只披着一身黑色麻布袍子，在天南寒宫不穿“制服”可是大忌。
莫非经过昨晚那件事后，黑雄被开除了？
是啊，昨晚是自己说出“黑雄赶走小水仙”这件事儿，天南寒宫岂能容他？
“老头儿，你不是峰主吗？被抹掉帽子了？”
陶沙知道这都是因为他泄露了秘密，略带歉意咧嘴一笑。
可惜这一笑看起来不像是赔罪道歉，更像是嘲讽。
黑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是的，我现在是江湖散人了。”
黑雄简单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小水仙如何被抓、回梦天牢如何被破解，以及后续的事情。
后来白尾鸢带他们去见了天南寒宫的宗主。
原本宗主并不打算在这次事件中现身，所以一直在天倾阁静养。只不过黑雄地位太高，只有宗主能定夺他的生死。
宗主隔着帘幕下令废除黑雄的峰主之位，限期三日内离开天南寒宫。
此外，小水仙出入必须由白尾鸢陪同。食则同桌，寝则同床，白尾鸢会一刻不停地监视小水仙动向。
作为交换，陶沙和夏日葵倒是可以自由去留，不必禁足。
眼前的局面对黑雄来说实在是糟的不能再糟，也难怪他的头发一夜之间都变白了。
“其实吧，这事儿...阿嚏！！阿嚏！！”
陶沙刚想劝慰两句，突然鼻子发痒，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一小坨鼻涕飞溅，在空中划出优雅的抛物线，正正好好落在了黑雄的脸上。
那道抛物线如此圆润，连时间都为之屏住了呼吸。
等到陶沙回过神时，鼻涕已经粘在了黑雄的脸颊上，像一条恶心的毛毛虫缓慢向下蠕动。
陶沙鼻子上挂着大鼻涕，傻愣愣看着黑雄。
——完了！
陶沙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凉了。
不是...
这也太尴尬了吧？
黑雄眉心微耸，满眼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陶沙撕碎一般。
要说黑雄的脾气，陶沙可太清楚了。
他这个眼神，轻则轻轻一巴掌，重则重重一巴掌——能把人脑浆子拍出来那种。
陶沙连忙匍匐床上，顾不得鼻涕眼泪横飞，磕头如捣蒜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私密马赛！大叔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此时陶沙真恨当初变得是狐狸而不是狗，否则还能多一根尾巴摇一摇以示歉意。
不过令陶沙意外的是，自己磕头良久，那一巴掌也没落下来。
黑雄粗糙的大手只是轻轻拍了拍陶沙。
陶沙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他居然递过来了一方手帕。
“这...”
“擦擦吧。”
黑雄指了指陶沙的鼻子，示意陶沙擤去鼻涕。
陶沙没想到黑雄居然不生气，不由得讪讪道：“我没有手...”
“唉...”
黑雄捏住了陶沙的鼻子，把鼻涕擦去了。
陶沙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乖乖把前腿收在后退中间坐着，整个狐呈正三角形呆住，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犹豫了半天，陶沙才指了指黑雄脸上的鼻涕：“那个...你不擦擦吗？”
黑雄摇头：“我待会儿去洗把脸就好了，这手帕是虞师侄的，我不能擅用。”
原来手帕是小水仙的，就说是嘛，黑雄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少女的东西。
陶沙连忙摆爪道：“没事儿，她的就是我的，你用就是咯。我和她就算是一个人。”
黑雄冷不丁问：“她收养你多久了？”
陶沙也随口答道：“一两年吧...但我开神智是最近几个月。”
黑雄猝然揪住陶沙的脖颈，阴沉地问道：“那你见过陶沙吗？”
“当然没...”
陶沙刚想扯谎，但冷不丁迎上了黑雄的眼睛。
黑雄漆黑的眼睛里渗出骇人的威压，这股低哑的声音在陶沙的脑海中激荡。
这是拷问的诡术？！
黑雄常年和天南寒宫的敌人征战，对敌人和俘虏自有一套审讯方式。
陶沙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压迫着自己喉咙，逼着自己的话自然而然吐出来。
这些奇妙的小法术在黑雄雄浑的灵力加持下声势骇人，陶沙简直连自己八辈祖宗叫什么都要被问出来了。
陶沙一个哆嗦，脱口就把实话说出来了：“我见过陶沙！”
说完这句话，黑雄满意地一笑，把陶沙轻轻放在了小水仙的床上。
黑雄拍了拍手道：“看来，你需要告诉我点儿什么了。”
“好吧...你想知道陶沙的事情？”
陶沙叹了口气。
这是最头大的一部分了。
黑雄倒也坦诚，点头道：“没错，如果能有陶沙帮忙，我的计划没准还能实现。”
陶沙反问道：“如果他灵力尽失，此时只是个废人呢？”
黑雄皱眉道：“你说他灵力尽失？此话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