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沙没想到黑雄反问自己一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和他说话真是不能有丝毫松懈,哪怕漏了半点儿口风,都会被发现问题。
黑雄见陶沙眼神不对,摆摆手道:“如果你知道他的去向,就直接告诉我,不要耍什么花招。”
陶沙急得抓耳挠腮:“那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呢?”
“这还轮不到你管了。”
陶沙咋舌道:“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事,我就带你去找陶沙。”
这个提议总算被黑雄同意了,看到黑雄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陶沙终于松了口气。
没想到的是,黑雄点点头却问道:“行吧,那你先说他在哪。”
陶沙人都傻了,万没想到又来这么一出:“啊?凭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如果你随口说个天涯海角,难不成我也要去找?”
黑雄的表情又臭又硬,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陶沙。
呵,老东西,合着你横竖不能吃亏啊。
陶沙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年轻时那么叛逆了。
和脾气这么臭的师父在一起,换你你也会很叛逆的。
陶沙实在不想说出自己的现状,又实在担心黑雄要捅出什么大篓子。
左思右想,只好耍个小聪明,半遮半掩地说了一半真话。
“行,那我告诉你吧,陶沙现在就在天南寒宫驻地。”
这个答案一出,黑雄居然并不惊讶,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和我猜的差不多,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虞师侄的情况。看来,你真知道他在哪?”
活爹,你心眼子也太多了。
陶沙和黑雄说话要累出半条命了,忙不迭点头如啄米:“千真万确,我可没骗你。”
黑雄还是有疑问:“那你为什么不带虞师侄去找他?”
陶沙实在是绷不住了,随口糊弄:“我不乐意,这还不行吗?”
黑雄的眼神中又渗出黑气,进一步逼问道:“一定是陶沙不想见虞师侄,所以授命你不要让两人相见。可是你又为什么不乐意呢?”
得,再让他这么诈下去,只怕黑雄要不了多久就能猜出眼前的狐狸就是陶沙了。
高级的撒谎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但黑雄总能分辨出哪七分是真的,哪三分是假的。
这个世界好像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和蠢人打交道固然很累,可是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也很累。
陶沙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说漏嘴,索性不再搭理他,由黑雄慢慢去想算了。
下雨下了这么多天,房间里湿气很大。桌子上不知被谁放了几片姜,据说这东西能祛除湿气。
陶沙叼了一片姜躺在被子里,晃着尾巴,任由黑雄上下打量自己。
黑雄也不说话了,他比脑袋还大的手掌托着下巴,死死盯着陶沙看。
一人一狐突然就这么对峙上了,仿佛在玩儿“谁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陶沙心里默默祈祷小水仙早点回来,打破这片寂静。
不然再这么对峙下去,鬼知道黑雄又要有什么“崭新发现”。
但很可惜。
小水仙并没有回来。
更可惜的是——黑雄真的想通了。
“我要走了,你这几天最好再想法子逃出去。过几天这里会非常危险,就算是你,也保不住虞师侄的。”
黑雄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突然站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陶沙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挥舞着爪子问:“哎哎哎?你不打算问问陶沙在哪儿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
黑雄的声音十分平静,但他魁梧的身躯还是哆嗦了一下。
他站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所有的光。
门外是潺潺的雨幕,还有在黑雾中耸立的巨型建筑。
无尽的雨丝飘摇落下,像铁一般沉重,掷地有声。
陶沙瞠目结束,忍不住喊了一声:“师父!”
“你......多保重。”
黑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他仿佛极为痛苦地弯下腰,却又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暴雨之中。
他就这么走了,没有留下一丁点信息,仿佛他根本没来过。
——他真的猜到陶沙在哪了吗?
陶沙紧追两步,却被雨幕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雄冲出狭仄的小院。
就在陶沙怅然失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叱骂:“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陶沙眼前一亮,听出那是夏日葵的声音。
果不其然,夏日葵婀娜的身形一晃就冒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天南寒宫的弟子服,撑着一把新画伞,另一只手拎着一段腊肉,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夏!夏!”
自从她长高了以来,陶沙总觉得叫她“夏妹子”不太合适,便干脆“夏”“夏”地叫她。
夏日葵脸色不太好,吐舌道:“怎么了?要铲屎吗?”
陶沙连忙凑上夏日葵,三两步爬到了她胳膊上:“喂,喂!你刚刚来时是不是见到一个黑大个从这里出去了?”
“是啊,他还撞到我了,疼死我了。差点把我的伞撞断了。”
“啊,那人就是我师父!我和你说过他,黑雄!”
夏日葵轻轻“哦”了一声:“你的师父?的确又黑又壮,和你描述的一样。不过他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都能撞到我?”
黑雄当然不是那种不仔细的人,他一定是心绪混乱了,才会连脚步都不稳了。
陶沙连忙道:“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快带我跟上他,我必须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啊?怎么了?”
“先走!路上再告诉你!”
陶沙催促着夏日葵快点走。
无论如何先追上再说,现在黑雄绝对是头号危险人物,必须搞清楚他想干什么。
夏日葵见陶沙语气严肃,连忙放下腊肉、丢下画伞,抱起陶沙冲进雨幕。
两人刚冲出小院,黑雄已经看不到踪影了。
黑雄脚速非常快,一步比别人两步还宽,这么会儿功夫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过陶沙猜得到黑雄大概会从天南寒宫的码头离开,只有那里有可用的船只。
“我们去码头!”
一人一狐急忙向码头赶去,等到了码头,却连一条船的影子都见不到。
夏日葵急得跺脚:“该死,我回来的时候这里就没有渡船,今天天南寒宫上下繁忙无比,船都被别人借完了。”
陶沙眼尖,指了指远处一条竹筏:“别急,那儿不是有一条吗?”
那条小船又窄又短,就是一排竹子拼起来的,不像别的渡船那样有遮风挡雨的棚子。
撑船的是个干干巴巴的短须中年人,似乎正要出发。
眼下也没得挑剔了,夏日葵三步并作两步,抱起陶沙向竹筏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