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矮小精瘦的中年人似乎看到了两人正在冲过来,立刻撑起小竹筏,一蒿下去,便划出了一丈多远。
他动手时手忙脚乱,船蒿差点打在自己脸上。
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大有猫腻,似乎极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
尤其是他一身蓑衣还戴着头蓬,远远看不清眉目,更让人觉得形迹可疑。
陶沙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什么间谍卧底,伪装成天南寒宫的弟子,来到这里刺探消息。
那人逃得很快,但他笨手笨脚的,没等跑出一箭之地,夏日葵已经追到了岸边。
她紧紧抱住陶沙,双脚轻点便拔地而起,轻轻一跃就跳上了竹筏。
“咚!”
夏日葵重重落在竹筏的一端,整个竹筏就像一条跷跷板,把那中年男人翘了个趔趄,好悬没从船上摔下去。
“哎哎哎哎哎!”
男人又急又气,笨手笨脚在空中挥舞,可他手脚极笨,怎么看都不像会法力的样子。
夏日葵轻身功夫虽然是她本事里最差的一门,可她毕竟体重也就百来斤,这一震其实没有多大威力。
就这,竟然差点把这男人给震趴下了。
这就更加让陶沙怀疑,他那身天南寒宫的外套是不是偷来的。
该不会是穿越宗派来的间谍吧?
不可能啊。
这么废物,穿越宗也不会收啊。
男人刚站稳身子,扶着船蒿便向夏日葵大吼:“你干什么!”
夏日葵的语气也不客气:“搭你的船。你见到黑峰主没有?快带我跟上他!”
男人气呼呼摇头:“搭不了,我有要事要做。”
夏日葵也看出他的修为不行,她本就心高气傲,此时语气更是十分轻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点儿本事,天南寒宫什么要事轮得到你来做?”
她说完便伸手摸向腰间,作势要拔刀威胁。
那人也手忙脚乱摸向腰间,仿佛也要掏出法器抵挡。
陶沙知道夏日葵的性格,能动手的事儿她真不肯废话。如果真把这人杀了,夏日葵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女人要是跟错了人,搞不好会变成什么大魔头。
陶沙还是不太喜欢杀人,何况这人只是怪了点儿,也没做错什么事。
他连忙按住夏日葵的手,陪着笑向男人道:“哎呀呀,两位都冷静一下,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大动肝火。”
男人撇撇嘴嘀咕道:“明明是你们要动手好不好...”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还盯着夏日葵,手还摸在腰间,一刻也不敢放松。
陶沙连忙从夏日葵身上跳下了,凑上前去套近乎:“那是那是,这位大叔,咱向您赔个不是哈。我们也确实有要紧事情要做,这附近也没别的船了,还希望您给个方便。”
男人黑黢黢的眼珠一转,皱眉问:“什么要紧事?”
陶沙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一个崭新的谎言,向前迈了两步笑道:“我们要去追踪黑雄,就是那个黑峰主。黑雄这厮被本门革出宗门了,可眼下不知道他会去哪,做什么事,搞不好他要私通穿越宗啊!所以我们长老奉掌门之命,下令我们去追踪他,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此言一出,男人惊讶地咋舌道:“啊?你们也是奉命去追踪黑雄的?”
他这一句话也惹得陶沙和夏日葵大眼瞪小眼了。
——这人竟然是天南寒宫派出去追踪黑雄的?!
也是,黑雄此时如此危险,天南寒宫怎么可能不加以防备?怎么可能不派人追查他的行踪。
可是...派的这个人也太废物了吧?
又矮又小,又笨手笨脚,又不像有多少修为......就凭他这个样子,被黑雄发现还不得一巴掌拍成肉泥?
陶沙来不及细想,继续递话:“哎呀,你也知道黑雄那厮狡猾无比,咱们宗主知道,一队人肯定盯不住他。所以他派了好几队人马,同时出发,四面查找。我们都只是其中一队而已!”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男人半信半疑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把手松了下来。
但他还不敢靠近一脸杀意的夏日葵,小心翼翼挪动脚步走到陶沙旁边。
“好吧。刚刚误会了,我是申天重长老门下弟子——三承四。这位师姐是哪位长老门下的?”
夏日葵撇嘴道:“师姐?大叔你什么眼睛。你别管我们哪儿来的,撑你的船便是,别让黑雄跑了。”
三承四心里还有疑窦,但见夏日葵和陶沙理直气壮,本事又比他强,也不敢再多问,唯唯诺诺地拔出船蒿继续撑船。
这个奇怪的队伍就这么出发了。
小竹筏的承重不行,夏日葵和三承四两人根本无法站在一头,只能分别站在竹筏的两端,好让整条船保持平衡。
好在今天的雨不是很大,但水流依旧湍急。
一路划出半个时辰,直到天南寒宫的影子渐渐模糊在雨雾之中,两人一狐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细雨打在水面涟漪阵阵,又被水下漆黑的暗流冲散。
这水很黑,但黑得并不俊辉,水面像是一潭池水中倾倒进了一缸墨水,时不时有团团云雾一样的黑色随着暗流飘过。
——谁知道那黑雾是什么?是潜伏女尸鬼的头发吗?
三承四划着竹筏晃晃悠悠在洪水中飘荡,慢慢向大楚城庞大的阴影驶去。
像这样的竹筏在洪水中很难安稳,三承四没划出去多远就差点被浪头掀翻。
于是接下来,陶沙便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三承四就在竹筏的一端不停地挪动脚步,有时蹲低,有时站直身子,看上去像某种奇异的舞蹈。
陶沙看了足足一大会儿,才终于发现端倪——他在通过改变自己的位置,以不断调整小船重心位置,好让小船用更平衡的姿态迎接风浪。
竟然以这种方式躲避浪头?
这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三承四简直是物理天才啊,一瞬间就能心算出受力分析,甚至还能用船蒿分辨出洪水中的暗流。
这真的可能吗?
且不说个人体重对船的重心影响有限,就算能位置平衡,这么轻的竹筏,真能抵御大浪吗?
更何况这是三承四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能做到的吗?
陶沙越看越觉得惊异非常,看到后面甚至忍不住跟着三承四的动作模仿起来。
他心里也在试着分析水流方向,可总是不能像三承四那么精准和迅速。
这简直是不可能嘛!
忽然,陶沙头顶传来一阵笑声,抬头一看,三承四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喂,你这小狐狸还挺可爱的,模仿我干什么?”
被美女姐姐夸可爱是幸运,被废柴中年大叔夸可爱就没那么舒服了。
陶沙皱鼻子嫌恶:“干嘛,违法了吗?”
三承四哈哈笑了起来:“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样子好笑。我八岁的时候也想养一只狐狸,可惜我父亲很讨厌狐狸,说我养灵宠就是玩物丧志,不让我养。”
陶沙撇嘴:“不就养狐狸吗,你爸现在总管不到你了吧,那你干嘛不养啊。至于八岁的事情还惦记到现在吗?”
三承四吐舌道:“我惦记你还管得着?惦记还违法吗?”
呵——这老小子还倒打一耙!
陶沙被他气笑了,忍不住笑骂:“你这人好奇怪啊。”
三承四也颇有自知之明,耸肩道:“是很奇怪。”
“你知道自己哪里奇怪吗?”
三承四咧嘴笑道:“哪里都奇怪。比如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本事这么差,怎么混进天南寒宫的?为什么长老让我追查黑雄?”
陶沙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就自己说了出来,颇为惊异,便点点头顺着他的话,继续问:“是啊,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三承四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那是因为我有一样法宝,这样法宝古怪得很,却总能让我逢凶化吉。如果谁想伤害我,只要我一亮法宝,那人就肯定会被我的宝器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