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洪水之下，是曾经的云梦泽湖畔。
水聚灵气，湖畔既人口众多，也妖邪横生。
无数妖物和死人的尸体化作尸鬼，让水底都变得黑黢黢一片，这里的尸鬼远比大楚城中的还要可怕。
他高高举起花姑娘的脑袋走向船头，心情颇似向河伯献祭童男童女。
随着陶沙的手臂高高抬起，那颗头颅被远远丢入水中。
头颅落水处一阵剧烈的波浪翻涌，像是投了诱饵的锦鲤池。
只不过这些“锦鲤”既狰狞又丑陋，全都是些身体不全、血肉黏连的怪物。
一群潜伏在水下的尸鬼蜂拥而上，拼了命抢夺那颗头颅。
一个半张脸的老头抢到了头颅的耳朵，兴奋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却因为牙齿不全没有含住，耳朵掉到了它胸口那张中年妇人的脸上，被妇人吞入口中。
眼睛、耳朵、鼻子、舌头...
尸鬼们生生从少女的脸上揪掉五官，抢到什么就把什么塞进嘴里，连脸颊的肌肉和筋脉也一根根扯断。
少女疼得连声惨叫，叫声响彻整个水面。
但她越叫，尸鬼就越兴奋，越来越多的尸鬼涌了过来，水面下像一大团漆黑的海带在盘绕汇聚。
这场面陶沙看了也心寒，连忙提醒夏日葵：“要不给她点止痛药吧。”
一直沉默的土婆婆突然开口了：“不用。”
她声音有气无力，只说了两个字，便闭上了黑洞洞的眼睛。
神奇的是，花姑娘的众多脑袋也和土婆婆一样，纷纷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惨叫，不再挣扎，只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就好像沉沉睡去了一样，任凭尸鬼怎么撕咬也不出声了。
土婆婆和少女血肉相连，也许能封闭她的五感。
不过代价也是很惨重的。
少女沉沉睡去后，土婆婆的脸色更差了，呼吸更粗重了，鼻子里喷出的土沫子更多了。
那份疼痛从少女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让原本就极为痛苦的她更加不堪重负。
三承四的神色不必多言，连陶沙和夏日葵看了也不免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这老妖物虽是邪祟，对少女却比亲姥姥还要好，不但用生命供养着她，还替她承受了非人的痛苦。
“继续吧。”
土婆婆说完这句话就伏在了桌上，头低低压在了自己怀中。
随着抛入水中的头颅越来越多，尸鬼也越聚越多。
失去了银铃的庇护，尸鬼们也很快发现了这条孤零零的小船，如群鱼一般在水下跟着小船前行。
等到杜鹃乘风而来时，尸鬼已经密密麻麻得吞没半个湖底了。
水中尸鬼之密集难以言喻，甚至一部分湖水都变得清澈了——那里的尸鬼全都涌向了这条小船。
天上的杜鹃乘着一条暴风化作的巨鹏，水中的尸鬼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巨鲲。
鲲鹏交征，天地变色。
乌云被杜鹃的暴风眼带动，如玄墨一样凝重地翻涌而来。
陶沙知道是时候了，令夏日葵做好准备。
“这女人一直觊觎我师父的第一峰主之位，为此交手过三次，我全都在场。”
“另外，我在天顶山也和她交手过一次，那次更是生死相搏。”
“所以我对她的小花招很了解。”
陶沙试着压住恐惧，尽量用沉静的声音指挥夏日葵，希望夏日葵别太紧张。
不过夏日葵看起来比他冷静多了。
“说。”夏日葵攥紧黑刀压低身子，反过来向陶沙下了命令。
杜鹃的做事风格是赶尽杀绝，斗殴风格也是类似，是优势火力学说的忠实信徒。
简单来说，她总会用丰沛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压制住对方，直到对方喘不上气、后继乏力为止。
这是符合“风”的风格。
所以杜鹃的第一次攻击必须要抢占先机，出手肯定不遗余力，如果能防住第一击，就能争取到更多的喘息机会。
“你不用留后手，也不用担心灵力续不上来，全力抵挡第一击就行。”
夏日葵点头：“好！”
她相信陶沙这些小把戏总能占到便宜，一点都没思考，就把灵气全聚集在了手心。
杜鹃的第一击很快就来了。
她的确和陶沙预言的一样，挥舞起手中的折扇，一条风龙从扇中飞出。
风本无形，但黑云被狂风牵引，带着云中的电荷噼里啪啦作响，化作一条龙的形状直扑而来。
夏日葵一跃而起，手中的黑刀迎风而上，直直刺向龙头。
狂风把夏日葵高高托起，这一刀势不可挡。
气流沿着刀刃被划开，云龙从刀锋口分为两截，闪电撞击刀身发出一连串鞭炮般的轰暴声。
三承四仰头望去，也忍不住爆发一阵惊呼：“漂亮！我的天，这是什么宝刀，居然连灵气都能劈开！”
何止是灵气，世间万物就没有这把刀不能劈开的！
“专心划你的船！”
陶沙见怪不怪了，粗暴地敲了敲三承四的脑壳。
按照陶沙的计划，杜鹃肯定也是第一次见到黑刀，估计她也不可能料想得到黑刀能劈开云龙。
这一下她旧力已消新力未生，夏日葵就有余裕应付下一击了。
但陶沙很快就知道自己低估了杜鹃的实力了。
风龙化尽，一道闪电划过，就在沉闷闷的雷声中，连绵不绝的风剑又刺破空气席卷而来。
“这么快！”
陶沙瞠目结舌。
夏日葵的身体还跳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杜鹃的连绵攻势居然已经赶上来了。
她举刀抵挡，却完全挡不住如此密集的风剑。
杜鹃果然老辣，第一刀吃了信息差的亏，但也立刻看出了夏日葵本事稀松平常，只是那把黑刀神奇无比。
只要她攻击够密集，夏日葵就不可能把每一把风剑都斩断。
三承四也咽了一口唾沫，大喊：“夏师妹...哦不，夏姑娘小心！”
“小心！”
陶沙从腰间解下玉清师弟的疾风索，抬手扔向夏日葵的腰间。
疾风索如有灵一般缠绕住夏日葵的腰肢，陶沙用力把她从空中拽了下来，把夏日葵从风口救了下来。
“挡！”
陶沙大喝一声，手中的疾风索灵光大显，“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八个字闪闪发光。
疾风索被风高高吹起，在空中飞舞如龙，连带着另一端的天机锁砸开飞剑的攻击。
杜鹃的飞剑固然密集，但庞大的数量分散了每把风剑的威力。
陶沙将疾风索舞作一团，化作一个光圈笼罩住了夏日葵的身体。
夏日葵平稳落地，得了喘息之机，也立刻再次抬起黑刀迎击风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