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进去坐坐啊，这里可是……”汤小思表示有些无法理解，她想要回头说点什么，但是路吾晴却突然扯住了她的袖子。
“……”
小思望过去，路吾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楼，默不作声，但是那张精致的小脸蛋此刻在红光的照映下却显得无比严肃。
“……”明白了是吗，小思的脸顿时也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进来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好吧。”女人好像没看见她们的动作似的，在两人的背后微笑着弯下腰来，她的头颅横着向两人逐渐贴近，神情里充斥着温和与慈爱。
她的嘴巴贴近她们的耳朵，像是情人间互相倾诉秘密般私语，
“所谓啊，好姑娘有好姑娘的生活方式，妓/女也有妓/女的生活方式，好姑娘的生活里不全是美好，妓/女的生活里也不全是黑暗，两者都有值得学习和观察的东西吧，不要一股脑把某些认知强加在靠过来的人身上，好像我这样的人的邀请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似的，你看现在我也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请你们喝喝茶而已。”
女人的嘴一下子向耳朵裂了开来，两只眼睛眯得像是极细的月牙，漆黑的瞳孔镶嵌在缝隙中窥探着小思的神情，嘴里流出一些看似理性又平和的话语：“我是没有恶意的啊…………呵，呼呼呼呼。”
冷汗从小思的额头上流下来，她忍不住‘唰'地一下回过头，但只看见女人站在她们身后，很淑女地用手微微遮住自己的嘴，好像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腼腆地笑着。
“你笑什么？”她问道。
“因为，不小心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女人嗤嗤地笑着，干净白皙的脸颊里泛起一点殷红，“啊，说起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没做什么，闲逛的时候路过了。
路吾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汤小思想要拉着路吾晴后退，但是没能拉动。
“两个小姑娘，是出来玩的吗？没有大人陪着可不安全啊，姐姐看着很不放心啊。”女人笑道。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吧，我看你们就是一副有正事要做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干嘛……”
“嗯，如果是来找申先生的话，他现在在南边吴老板宅子那边哦……嗤。”
她的笑从第一次漏出来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看得出来她很想忍耐，但是越忍越是难以遏制，她开始抱着自己的腰，头颅深深地向下埋，肩膀不住地抖动，“不得了，不得了，是啊，是这么回事，我也有些吃惊。”
“那边在对死难者进行安置、统计、以及发放赔偿金，他就坐在桌子后面，负责掏钱、发呆、以及被推出来挨打什么的……哼，呵呵呵……”女人很努力地想要正常说话，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漏出了笑声，这一下就好像大坝上裂开一道口子，再也无法忍耐，她抬起布满裂痕的笑脸放肆地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不住啊，实在是忍不住啊！”
难过、亢奋、狐疑、无奈、愤怒、蔑视、快乐、警惕、失望、冷漠、严肃与思索挤在那一道道的裂缝之中不断地交织和流淌，那怪异恶心的画面惊地小思下意识后退一步。
“啊，啊啊啊~~”女人抱着自己好像一截挂在风中的抹布一般摇摆起来，堪称大量的话语透过她的喉咙向着天空中喷吐而出。
“那些人死去本来就是因为他的决策失误吧，不管是挨打还是掏钱都没有错。”
“太蠢了，看起来太蠢了不是嘛啊哈哈哈哈，他那浅显的计谋一看就让人想要发笑就想笑啊哈哈哈哈哈！！！”
“事情有些不对，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之后再处理，他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不要轻举妄动，他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时间永远是站在我这边的。”
“如此难得的时机，为什么不干脆……哈，哼哼，呵呵呵哈哈……”
全部的话语在短暂的爆发后一瞬间又全部收回了女人体内，她低着头，好像突然丢失了魂魄一样一动不动。
良久，她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抬起头露出了带着一丝无奈的平和的脸庞：
她的手掌探了出来，伸向小思，最后按在她的头上抚摸着，语气温和：“抱歉，小妹妹，吓到你了吧，其实姐姐脑子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常常会分不清自己是谁。”
女人难过地看着汤小思，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因为姐姐到今天真的已经杀了很多人嘛，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像活在姐姐的身体里一样，你也活得很努力、很辛苦吧，你也要活在姐姐体内吗？”
“混账！拿开你的脏手！！！”小晴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从女人、或者说悲面无妄出现的那一刻起，巨大的压力就一直压在小晴的肩上，毫不掩饰的海量的恶意和杀气顶住小晴的脊椎骨，强烈的死亡预感在小晴的脑海内疯狂地鸣叫，小晴就像是被歹徒用刀抵住脖子的弱小人质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但此时此刻显然已经无法再顾及那些了。
虽然无法像师叔那样自然地使用这一招，但是如果真的不行……
路吾晴的拳头在下一刻从后往前穿透了女人的腹部，就好像穿透了一张白纸一样。
“……！”
“啊。”女人把自己从路吾晴的拳头上抽出来，捂住腹部，身形晃动不已，往外走了几步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要死了要死了，天哪，东陵巡当街杀人了，而且还是杀了无辜的百姓，虽然是妓/女吧。”
“受不了受不了，现在的小孩可真经不起逗，调戏两句就要杀人了，太坏了太坏了。”
“——当然是开玩笑的。”女人移开了捂住腹部的手，只见她的腹部不自然地瘪了下去。
“你……”路吾晴和小思都愣在了原地。
“这只是一张人皮，我本人不在这里。”被悲面无妄使用的女人的‘皮’面无表情地吐了吐舌头。
“是不是很有趣？嘛……不管生活再怎么不幸都要微笑面对不是吗，像我就很乐观。”
开始逐渐干瘪的‘皮’流出了眼泪，唱起了临终歌。
“勇敢面对生活，微笑面对明天~~”
在干瘪的最后一刻，那张嘴说了一句：“唉，如果我现在还在这里就好了。”
最后她彻底瘪了，变成了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瘆人的皮，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这个一动不动的东西不久前还是一个对明天充满幻想的小女生。
前面悲面无妄说妓/女的人生里也不全是黑暗，这句话放在这个暗地里喜欢看漫画的女生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小思蹲在人皮前没有讲话，小晴虽然对此无感，但也站在她的身边像申一指一样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