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门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宗门。
在过去的六十多年的时间里，天一门唯一的一个传人是一个坐在宗门大殿的地板上对着挂在大殿墙上的壁画发呆的男人。
山脚下的人们偶尔提及天一门的时候，嘴里说的是：“你说天一门？啊~就是那边那座山上的门派吧，好像只剩一个死气沉沉的老男人了啊。”
再往后，变成了：“天一门？好像是那个只有一个老人的门派吧。”
再再往后，他们是这样说的：“天一门？好像好几年前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已经没了吧。”
等到申一指他们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天一门是什么东西了，这件事对申一指也造成了一点点小困扰，不过还好，这个小困扰在另一个大困扰面前可以先往后捎捎。
一开始的时候有说过，申一指回到老家，除了退休养老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建设宗门。
他本人对宗门的感情其实不深，之所以要建设宗门，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名义上的师傅，也就是齐功茗和路吾晴名义上的师傅的师傅，这其中的具体原因姑且先不提他。
就建设宗门而言，除了要钱、要地、要功法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弟子，而弟子是需要师傅的。
但是申一指他们三个人……申一指就不说了，他几斤几两大家看到现在心里应该多少有点数了，而路吾晴本身虽然已经五十来岁了但还是个幼童——这其实也无所谓，关键这人是个沉默寡言的，轻易不会开口讲话，抽人，可以，教人，不行。
只有齐功茗她是相对能够正常教徒弟的。
而齐功茗本人，当时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嗷嗷叫着死皮赖脸就是不要收徒弟。
如果不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汤小思的话，申一指就要亲自上了，到时候他负责心理和知识教育，路吾晴负责把弟子往死里抽……嗯，希望能顶用，希望吧。
咳，过去的事暂时没必要说太多，之所以在这时候提到以前的事，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一个男人，就是此时此刻正跪在大殿下方、以头抢地、求着申一指他们收自己为徒的那个男人。
真是不可思议啊，齐功茗和小晴她们两个一般不和外人交流，包括申一指在内，三个人就算外出也基本都是用的东陵巡的名号，天一门的名号究竟是如何被下面这个人得知的呢？
此刻天一门的几个人全部在场，齐功茗坐在掌门大座上，面色冷峻目光深邃地看着下面的男人，没有人、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在齐功茗的脚下是安安静静地打着盹的小黑，这条蠢狗昨天晚上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一晚上没有露面，现在在补觉；
齐功茗右手边是坐在地上一如往常地发着呆的路吾晴，齐功茗的左手是负手而立的汤小思，她挺着腰板面色冷淡地看着下面的男人，申一指则站在汤小思和齐功茗两人的后面，站在最不C的位置的同时，也是现场唯一一个正在苦恼要不要收下下面这个男人的人。
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啊，那个以天一门内唯一一个正常人的身份背负着天一门未来与希望的女人——汤小思，现在还只有十二岁，连师都没出，是收不了徒弟的，而齐功茗，她又打死都不愿意收徒弟。
实在不行就只能由他亲自出马了，到时候他负责心理教——哦，这是个成年人啊，那就只有小晴的殴打了。
——这不行吧！
“你们怎么看。”申一指悄声对着齐功茗三人询问道。
路吾晴照例默不作声。
“等他投过一次胎之后再考虑看看。”汤小思对此给出了犀利的意见。
“问他问题吧。”齐功茗说道。
“问题吗？也好，既然掌门大人都这么说了……”申一指点了点头，四人顿时一齐看向了下方的人，而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觉，有些忐忑地抬起了头。
“你的年龄实在太大了，已经过了练武的年纪了。”申一指对着他高声说道，“但是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能答得上来，我们就接纳你。”
“鄙人必不负所望！”
“不错。”申一指一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喝道：
“那么考生请听题！”
“现在在你面前有四个人和一条狗，”齐功茗率先发难，“我们所有人昨天都没有出过门。”
路吾晴踢了小黑一脚，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昨天吃过狗肉。”
汤小思说道：“我们没人吃过狗肉。”
申一指指着小思说道：“小思偷偷吃过狗肉。”
齐功茗则指着申一指的脸，冷淡地说道：“这个人撒谎了。”
“我们四个人里有两个在撒谎，而昨天实际上只有一个人吃过狗肉，请问那个人是谁？希望你能在十五秒内给出答案。”
……为什么是这种问题啊？！！
“那个……啊……我、你……应该……”
“十五秒已过。”申一指摇头叹息，“没文化，真可怕，我们无法接纳你，你走吧。”
“我……”那个人满脸的失落，众人看着他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神色灰暗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每天挨揍的日子擦肩而过。
……
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那个男人离开大殿之后，满脸绝望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这个世界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最适合开始习武的那两年时间，又心怀不甘，不愿意学习那些地摊武术，不愿意从军犯险，就只是像这样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恳求别人收下自己，然后一次次失败，一年年荒废，最后彻底错过习武的年龄。
像这样依靠问问题决定是否收他的门牌，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同时也是最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但最后，却还是差一点。
不是因为倒霉，不是因为别人没眼光，也不是所谓的没有天赋，就只是、单纯地……因为他以前没有好好地努力学习。
“我……我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啊？”他终于忍耐不住，十多年的空度一朝涌上心头，他抱头痛哭起来。
“喂喂喂，这位小哥，你不要在这种地方痛哭啊。”
“？”一道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男人带着一些碍到了别人的惶恐抬起头。
一个人正随意地躺在树枝上，张着一面扇子挡住脸颊，头发简短，穿着一身素白长衫，和蔼可亲。
“抱、抱歉先生，您也是这个门派的人吗？”
“要说的话，应该不是吧……嘛，这不重要。”
树上那人手中的扇子轻轻扇动起来，笑道：“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到处拜山想要习武的人吧。”
“我……”
“你知道红毛国吧，就是那个崇拜大皛，拼命模仿大皛的国家。”
男人显得有些迟疑：“……听说过？”
“我也是不久前才听说的，他们最近好像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可以让不适合练武的人也能练武、甚至能练得很厉害的神密的东西，就在一个叫做赤石镇的镇子里。”
那人扇子下的眼睛眯了起来，温声道：“不过，嘛，毕竟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真的假的，你要是乐意的话……”
“去那里看一看也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