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就像是一个人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冰原,太阳下沉,只能被无穷无尽的冰雪掩埋。
所谓死亡,也就是如此了吧。
他睁开眼,些许光线从窗沿透入,映入眼帘的是贴着浴室砖的陌生墙壁,并不是那个充斥着垃圾和蛇鼠蚊虫的脏乱小巷。
“这里是?我还没死吗?”顾言疑惑的这么想到。
尝试撑起身体,一阵无力感从四肢各处传来,它们激烈的向大脑传递着反抗信息,但他才不管这些,用尽力气撑起身体扶住浴缸的边框站起。
该交的表格还没有做完,不交这个破表格明天又要被那个臭脸上司训一顿,甚至有可能还会被扣业绩。
家里患病的老父亲还等着用钱治病,即使就被扣掉一点钱也是不能接受的。
虽然被捅了几刀,但是看现在还没死掉的样子应该没伤到要害,去朋友的诊所请他帮忙处理一下就完事了。
说实在的,当时上去救人的时候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看对面只有两个小混混没太在意,结果角落里还躲着一个拿刀的。
如果看到当时的自己,顾言一定会冲上去狠狠给自己两拳让自己别管闲事。
不过说到底,就算是这样想,他当时看到那个小姑娘被拖进小巷子里还是会冲上去的吧。
还记得那是一个下午,阳光柔和地抚慰着大地,公园草地上那些刚种下不久的小花随风摇动着自己的身躯,女人坐在长椅上,小小男孩坐在她大腿上,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慈祥温暖。
“妈妈妈妈,英雄是什么样的啊。”小小男孩向女人发问。
“英雄啊,是那种很坚强很厉害的人,是能帮助有困难的很伟大的人哦”
“嗯!那我以后也要成为英雄!”
“是啊,小言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在那个下午,她对他这么说。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社会上吃了不少亏。
顾言环顾四周,不过由于只有窗边透进的昏暗光线,只能勉强认出目前身处一个陌生的浴室。
“被哪个好心人捡回来了吗?但是为什么要把我扔在浴室里……”
他小声嘀咕,却发现发出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更加尖细偏高,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成年男性能发出的声音。
“什么情况?”顾言疑惑的摸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面料和他那件三十块钱买的地摊衬衫完全不同,因为这是一件毛衣。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脖子,脸上并没有刮掉胡子后残留的坚硬胡茬,反而光滑细嫩得难以置信,就像在摸丝绸或者固态牛奶,更令人惊讶的是——连喉结都没了。
他带着惊恐和巨大的疑惑继续向下,直到胸口,他愣住了。
并不是那因为没时间好好吃饭已经摸不到肌肉的平坦胸口,反而攀上了一对温润,青涩的山峰。
“等等……等等!!!什么玩意?!”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顾言已经感受不到之前的无力了,他借着昏暗的光线两个大跨步冲向隐约有着开关的墙壁,用力一拍将灯打开,光线霎时间充满整个浴室。
很不巧,在开关旁边的不远处的地方,有着一面落地镜,这面镜子将他现在的模样原原本本的映在了上面。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位莫约十二岁的少女,没有梳理过的黑色及肩发显得有些凌乱,少女清秀的面容上镶嵌着犹如蓝宝石一般清澈透亮的眼睛,胸口挂着一个用细绳绑住的青绿色棱形宝石,显得有些纤细娇小的身体上穿着一件灰色居家薄毛衣,腿上则是穿着像是洗过很多次,已经有些掉色的牛仔裤。
本来由于惊恐提起来的一点力气消失殆尽,顾言一屁股坐倒在地,呆呆的看着镜子里映出的少女,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我草。”
他,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她,抬手用力拍了拍脸,还用力掐了两下,是很疼,应该没在做梦。
“不是在……做梦吧?”
顾言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救一个人会把性别也一起改变,这下好了,以前总是和朋友开玩笑打趣说的要不你变成女人给兄弟爽爽真的成了现实。
现在连去做变性手术的机票钱都给他省了,非常的贴心……个屁啊!
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突然变成十多岁小女孩,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他都没办法接受……不过貌似这个社会是女性更吃得开来着……
她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子 ,虽然不是很想接受,但现在也不得不接受事实,收起思绪,顾言开始简单环顾四周。
这个浴室并不算太大,淋浴器安装在正对浴室门的地方,旁边的架子上摆了一些沐浴露,浴室门旁边是浴室灯的开关和落地镜,背后就是一个小浴缸,浴缸里好像还放满了水……吗?
红色的液体在浴缸中轻轻摇晃,因为顾言刚才一系列的动作泛起了一道又一道波纹。
这玩意,根本不是水。
比起颜料,液体的颜色更加暗沉,就像是清洗肉类时残留的血液融在水里后留下的血水,这让她不由得一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老式浴缸应该都有塞子。”
果然不出所料,她在浴缸边上发现了应该是连接着塞子的铁链。
顺着铁链拔掉塞子,液体往预留的排水口涌入下水道,旋出一道道螺旋状的波纹,当液体全部流完后,浴缸最底面赫然沉着一把水果刀。
她挽起两手的袖子,准备把沉底的水果刀捞出来时,却再次愣住了。
少女本该白净的手腕上有着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这些伤疤宛如蜈蚣一般攀附其上,让人不寒而栗。
她现在明白了,恐怕四肢的无力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不过……如果是自杀的话,正常人应该已经死了,可这具身体依然能活动,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难道说——他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交换了身体吗?
这个疑问先暂且放到一边,把水果刀放回浴缸内。
顾言支起虚弱的身体走到摆着沐浴露的架子旁,随手拿起一瓶,瓶身上写着大大的日文,背后的成分表上也写满了日文。
更令人惊奇的是,顾言竟然能够看懂,就像是自己的母语一般顺利而流畅。
本来以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老天却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现在这种状况毫无疑问和那些小说动漫上写的一样……他,穿越了。
可自己走了,家中急需用钱治病的老父亲要怎么办,医院住院、治病的药钱谁来供给,那可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母亲早逝,只剩父亲拉扯顾言一人长大,工地搬砖、开长途大车、去矿场挖矿,他为了养活顾言什么工作没干过,正因为这样父亲落下一身毛病。
现在得换顾言养活他了,这该死的贼老天却又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不对,这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回去。”
叮铃铃——
牛仔裤口袋中的振动和短信铃声将她拉回现实,顾言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掏出手机。
可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却又给她沉重一击。
时间:2015年7月16日
这距离顾言生活的时间相差了足足八年,而这个时间段,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当时只有17岁,是正好高中肄业出去打工的时间。
迅速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信息新闻,却发现牛头不对马嘴。
天朝足球队第三次角逐世界杯冠军,著名的911事件搜不到任何信息,苏国并没有解体,依然是强大的发达国家……
这并不是原本的世界,恐怕是小说中所写的平行世界,可笑的是,就连这具身体也并不属于他。
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顾言打开浴室大门走了出去。
————
出了浴室后,穿过摆放着洗衣机和洗手台的走道,她来到客厅。
打开灯,客厅的布置一览无余,只有简单的一张沙发,一个小圆桌和一台老式电视机,两个灵位孤零零的摆放在客厅的一角。
而就在圆桌上方,摆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她走过去打开信封,展开里面的纸张,大大的“遗书”两字映入眼帘。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千代姐姐,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后方的字迹凌乱不堪,已经看不清楚了。
“这封遗书是怎么回事。”顾言看着这封莫名其妙的遗书皱了皱眉。
但这可能就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留下的最后信息,也可能会成为回去的线索,她把遗书重新叠好放入牛仔裤的口袋,继续翻找有关的信息。
厨房空空荡荡,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就连放碗的柜子里都结蜘蛛网了,冰箱里摆满了速食食品,唯一有使用痕迹的就是那个老式微波炉。
房间里也很奇怪,作为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女的房间,简直单调到不可思议,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书桌和衣柜,以及一面摆放在门旁的落地镜。
书柜上前半段摆了一些轻小说,后半段则是《梦境解析》这类奇奇怪怪的书。
结果有关能回去的线索是半点没找到,只找到一张被留在少女房间柜子里的银行卡,和一张印着“神奈光理”名字的长野中学三年级的学生证。
这也印证了顾言对这具身体年龄的猜想,这位叫做神奈光理的少女正好12岁,是个正在上初一的小女孩。
结果忙到头来只知道了关于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一点信息,她会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理由和那封莫名其妙的遗书肯定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不是真的和自己交换了身体,都是濒死之人,这种结论显然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搜集关于这具身体原主的信息,然后再寻找回去的方法,虽然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顾言将脖子上悬挂的青绿色棱形宝石取下握在手中,一股昏沉感霎时间袭来。
她再度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