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冰室王宫
霍怀特身穿一身红黑色的华丽长袍,坐在高殿的王座之上,俯视着脚下的众生——
这是霍怀特建立在西风教堂后方的宫殿,狰狞的铁刺嶙峋,如同高塔一般向着天穹矗立,远比西风教堂高出两倍之多,象征着筑塔者对神明的蔑视。
高塔的顶端与地面之间有着直通的白石英阶梯,由低到高,阶梯的两旁恭敬的站着数百位官员,他们向着高塔之上的暴君——霍怀特·古薇希尔德顺从且惶恐的低着头。
因为在那纯白的阶梯上,还残留着谏言者的鲜血。
但凡蒙德的列位宗室重臣,敢于持有反对霍怀特意见的人,都被当场诛杀在阶梯上。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在那古薇希尔德的暴君两旁,赫然是两名手持长柄巨斧的深渊怪物。
他们身上散发的可怕气息,唤醒了人类本能的恐惧,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啪嗒、啪嗒”
少女沉稳的脚步声踏过鲜血浸染的阶梯,一步一步向着高塔上的暴君走去。
“父亲……”
少女默不作声地看了眼霍怀特两旁的深渊使徒,随后向着霍怀特低身行礼,端正淑雅的身姿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可霍怀特却看着她,眼眉微皱。
“琴,我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父皇],还有,在高塔之上,你要行的是君臣的跪拜礼,而不是愚蠢的骑士礼——”
琴抬起身来,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看着霍怀特面前的地面。
“算了……毕竟你是我的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所以,琴,今天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倘若还是为那群愚蠢的西风教徒求情的话,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霍怀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平台,平台之上,是一具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的尸首。
通过他那华贵的白色长袍,以及后背的暗金十字,依稀可以辨别出来,他是西风教会曾经的教皇。
数天前,他们还是共同计划政变的盟友,而就在刚才,他被霍怀特饲养的深渊猎犬活生生的咬成了碎片,只因他反对拆除风神大人的神像和霍怀特对教会的打压。
琴看了眼教皇那残破不堪的尸首,目光微颤,随即恢复了正常——她坚毅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同时也是暴君霍怀特说道:
“我要向父亲揭露,揭露十二授勋骑士在蒙德城的暴行——”
听到少女的话,两旁的大臣皆是身躯一颤,霍怀特亦是挑了挑眉。
“哦?你说十二授勋骑士——我那忠诚的皇室护卫,在蒙德城犯下了罪行?”
“是的——”
琴语气坚决的说道:
“他们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甚至沿途强抢民女,光天化日之下屠戮蒙德的百姓……但凡稍有不顺从的民众,都会被他们残忍的诛杀——”
“哦呀,原来是这样吗?这可真是好事情呢。”
琴惊诧的抬起头,却发现霍怀特在看着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琴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呢——”
她疑惑的看着父亲的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在听到授勋骑士的暴行后还在愉快的笑。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原本澄澈的蓝色眼睛,现在却像污水一般浑浊。
“也许你搞错了什么,我可笑又可爱的女儿。”
“父亲……?”
“你所谓的授勋骑士们的暴行,是我准许他们这样做的。”
“看来,他们有好好遵循我的命令呢,真是忠诚啊,回头要好好褒奖他们一番才行。”
听到霍怀特的话后,琴呆在了原地——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瞳孔,灰白的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浮现出尸体交替堆叠的街道,浮现出女人混合着血与泪水的扭曲面容……琴呆呆的望着她的父亲,在看到父亲笑着的面容之时,她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陈列在王座下的护卫骑士拦住了将欲扑上去的琴,琴大声嘶喊着,向着她那面容逐渐变得冷酷的父亲。
“难道您忘记了,忘记了古薇希尔德家的信条吗——”
“不,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亲爱的女儿。温和而守序,这就是古薇希尔德家的信条。”
霍怀特走到高台的一边,俯视着脚下的蒙德城,眼中尽是冰凉残酷之意。
“也正因为没有忘记……所以在被风神大人背叛之后,才会深刻的体悟到这份信条带来的痛楚——”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琴的眼睛,缓缓说道。
“温和守序的古薇希尔德,遵循着风神大人的旨意,战战兢兢的维护了蒙德城几百年安宁的我们,最后却被风神大人放弃——神明抛弃了他忠诚的护卫,选择信任劳伦斯家的恶魔……”
“琴,我们古薇希尔德家默默的为蒙德付出了千年的忠心,最后却被劳伦斯家的恶魔——兰娜·劳伦斯踩在脚底,你不认为这是一种背叛和侮辱吗?!!”
“因此……我才要违背我们的信条——既然遵循信条的我们已经被风神大人抛弃,那么我们就要违背它,行使与它截然相反的事——既然守护人民的我们得不到风神大人的认可,那我们就要像几百年前的劳伦斯家一样践踏他们的生命才行——风神大人想看到的,想告诉我们的,不就是这幅场景吗?”
“不,父亲,这与家族和名誉无关,兰娜小姐,她是真心守护蒙德的人,她与劳伦斯家的其他人不一样——!!”
琴望着霍怀特狰狞的眼睛,竭力喊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劳伦斯家的恶魔辩解吗,琴!现在,那个恶魔已经回来了——她逃过了西风骑士团的追杀,现在已经要回来报复我们了——龙脊雪山那队惨死的骑士们,就是她要向我们复仇的证明!!”
霍怀特的身体逐渐变得颤抖起来,一瞬间,琴愣住了——她从霍怀特的脸上看到了恐惧、疯狂和兴奋的神色,它们纷扰着扭曲在一起,就在老人枯瘦而冷酷的脸上。
“但是……没关系的,我的女儿……父亲会保护你们的……”
霍怀特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脸上也恢复了昔日的和蔼——
但转瞬之间,他又像个疯子一样泪流满面,面露狞笑——
“啊啊,就算那个恶魔再怎么强大,我们有着获得神明祝福的十二位授勋骑士,面对拥有神之眼的正义骑士们,那个没有神之眼的恶魔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我们还有王子陛下赐予我们的东风之龙——啊啊,那条守护了人民,却被人民遗忘的巨龙,恐怕也向我一样深深的憎恶着背叛了他的人们吧……”
“世界上能与东风之龙特瓦林相抗衡的杜林,早就死在了龙脊雪山,如今,只有魔神级别的力量才能击败他——”
“即使到了最后,那个恶魔站在了我的王座面前,那个有着恶魔的灵魂,却只有凡人低贱的肉体,甚至连神之眼都没有的可怜恶魔,也会被东风之龙伟岸的力量撕成碎片——!!”
“在魔神级别的力量面前,她只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琴诧异的看着霍怀特,他的面容狰狞而扭曲,已与疯子并无二致——
在这一瞬间,她看清了父亲的眼。
那闪烁着黑紫色气息的眼睛,正是深渊教会的标志。
她的父亲已经疯了。
他已被名为深渊意志的东西侵蚀进了身体,他那瞳孔中的不祥印记就是证据。
…………
默默的走下台阶,来到冰室王宫之外,琴的眼神黯然。
冰室王宫之下,即是西风教堂。西风教堂的前方,原本是矗立着风神巴巴托斯大人神像的地方,是数千名信奉风神的西风教徒。
现在称他们为人偶也不为过——他们眼神灰暗,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锤子和石凿,将风神大人数十米高的神像一点一点摧毁着。
琴知道,他们已经被父亲大人操纵了意志。
父亲大人以数千名小孩的性命,与博士做了交换——凭借着那位博士给予他的技术,霍怀特研发了这种足以控制蒙德城所有居民思想的装置,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残暴统治。
只要是胆敢反抗的人,都会被那个装置带来巨大的痛楚——他们的脑海中会浮现出亲人被撕碎的幻象,每天都在重复。
那由贵族子弟联合组建的新西风骑士团,还有那所谓的十二授勋骑士们,由他们“守护”的街道里,每天都有无辜的人死去,每天都能听到妇女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昔日繁华的蒙德城,如今已经化作了凡人的地狱。
今天是琴第十四次进谏——为了蒙德的人民,也是为了古薇希尔德家的荣誉。
更是为了,她那心中坚定的善良和正义。
抬起头,重新打起精神来,琴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还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现在,蒙德的人民,那些质朴善良的、被残忍压迫着的人民,还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她还有机会,一切都还为时不晚!
——只要是那个人的话,那个眼神坚定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骑士,那个如铁一般冰冷坚韧的骑士,一定可以拯救大家,拯救蒙德的!
脑海中浮现出了女人高大冷酷的身影,琴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她拼尽全力迈开步伐,在黄昏的光芒下,向着那约定好的地点奔去——
那是矗立在蒙德城中心的歌德大酒楼,在黄昏与黑夜交织的刹那,伟岸的身姿亮起璀璨夺目的灯火,映照着一旁沉默流淌着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