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西城依旧是一副破败的景象，只有在少数被灯光照亮的残屋下，新临城剩余的居民蜷缩在一起烤着靠拆除木屋攒出来的木柴。已经用了十几年的木屋并不能烧出多么大的火焰。微小的火光映衬着她们灰白的面孔，一如之死气沉沉的新临城西。
经历了一天的战斗，虽然夜晚也就需要士兵戒严，但张靖宁可以退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了。从前线退回来的她就看到有几家大户里的人家看着她窃窃私语，等她想上去问个清楚却又连忙跑开，惹得张靖宁一头雾水。
一旁跟着张靖宁的卫兵知道些情况，又有心讨好这个新临城事实上的掌权者，连忙凑上前去说道，“是这些人每个眼力劲罢了，张掌旗不用操心。”
“到底怎么了？”张靖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道。
“杨掌柜见现在城务难以为继，就打了这些大户的秋风，也是这些大户没有眼力劲，居然有些还在闹事，杨掌柜便嘱咐咱们斩了几个杀鸡儆猴。”
张靖宁有些混沌的大脑花了几分钟才消化了打秋风是什么意思，顿了顿脚步，没有说什么，接着往后方走去。
一路上的张靖宁并没有见到什么流离失所的百姓，这和她刚刚组织士兵在西城架起防线的时候的样子截然不同，张靖宁瞥过一处还在冒着热气的施粥点，沉默片刻，脚上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来到了她给杨文秀指定的一家主人早已逃离新临城的宅邸附近，张靖宁屏退了身后的士兵，静步走了进去。在宅邸的院子里，张靖宁看到自己的姐夫正对着月光看着一份文书，发觉到了她的靠近，杨文秀扭过头对着她笑了笑“你回来了。”
此刻有千言万语的张靖宁看着脸颊被月光衬托着有些发白的杨文秀，良久，只是小声得说了一句，“姐夫的眼镜丢了，还方便吗？”
“其实本来这个世界的近视眼镜也没多少作用。”杨文秀合起手中的文书，放在自己的腿上。“比起让眼睛看得更清楚些，倒不如说是起一些心理作用罢了。只是那眼镜终究是你姐姐给我买的，丢了倒也怪可惜的。”
听到杨文秀怀恋亡妻的话语，张靖宁越发无言，良久，只得轻声叹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夫休......”
“你是不是想问，我夺了那些大户和客商的家产干嘛。”杨文秀掸了下手里的文书，像是在掸存放了几十年的房产证一般。“那些财务我寻了些用得上的，今天已经安排人处理好了。其他的财物都被我放在后屋里。若是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届时新临之围被解了，你再还给那些客商大户。”
“姐夫既然斩了几个不服管教的大户，这财物再还回去又能怎样？”看着杨文秀从容的模样，张靖宁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只是，只是姐夫也觉得我们应该守在新临城，而不是趁敌方修整开始转移吗？”
“这一次的进攻，不可能是只是一次小规模的突袭。”杨文秀靠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般的土匪进城都是捞一波就走了，白夷在毁灭了整个东城后被你们阻碍了，正常的行动是马上转移到下一个地方，离开不能快速产生收益的新临城。但她们现在就在东城扎寨了。”
“新临城被入侵两天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援军赶到。就算边境有了纰漏，现在边防军也该赶到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场战争。”杨文秀突然自嘲得笑了笑“然而我现在连对方的国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令人感叹。”
“虽说如此，但姐夫还留在城里到底还是不安全，何不随那些外地客商一起......”
“你会离开这里吗？”杨文秀突然看着眼前的少女，正色道。
“我不会离开这里，我现在是这里品级最高的军官了。”张靖宁摇了摇头，道。“这里的人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靖宁。”杨文秀轻轻开口说道。
明明很轻柔的话传到张靖宁的耳里全却宛如雷声。看着躺在躺椅上一双眼睛却看着自己的杨文秀，她不由自主得咽了口口水。“姐，姐夫......”
“我想明白了。”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张靖宁有些误会自己的话，杨文秀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每当我觉得我要得到安宁的生活的时候，现实生活都要给我一巴掌。当我遇到你姐姐的时候；当我在长安攒了些积蓄打出来些名声；当我在这新临以为站住脚跟的时候，每一次都是这样，这狗日的贼老天便要迫害我一次！”
张靖宁被这话末中的杀气激得猛地一震，再次看向杨文秀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哪有什么带着情意的挽留，那双如月光般清明的眸子，分明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阳华作为一个新型的殖民国家落到这般田地，军纪败坏，制度混乱，就算我们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呢？就算千百年后人家给殷人留了几块保留地，我们呢？”
“比起希望那些还留在岸边吃着海鲜的畜生能够保护我们，我们必须爬到最上面去！我们若是失败了，历史的长河之中无非写上一笔某某地原是大顺的殖民地，后来于某某日被瓜分给了某某国家，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尸体，她们未来没有人会记得！”
“他妈的，我受够这个该死的世界了，其他穿越者要么当个小奶狗呜呜呜就能吸引什么姐姐阿姨来安慰，凭什么老子累死累活却只能一无所有？我要拿到这个国家权柄，我要保护这个国家，我要让生活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不用再受到今日的苦难，我要让隔壁那个抢我杀我的国家也好好感受今日的痛苦！”
“而在这之前。”杨文秀突然放低了些声音，此时的他早已下了躺椅，走到张靖宁的身边“我们要守住这座城池，不仅仅是为了活命，我们还是要为了赌，赌这个国家还有人记得我们，赌这个国家还有能人志士，赌等我们守住这座城池之后你会得到嘉奖，作为英雄爬到更高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会帮助你，不惜一切代价。”
张靖宁无言，一抹头，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夫这般狰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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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宁之围下一章就写完了，杨文秀马上就会遇到下一个女角色了。偷偷剧透一下，不是那个武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