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张靖安提着半只烧鸡打开了家门,伴随着一股香味,她看到少年一如既往得坐在屋檐下面,面前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一边对着本书一边用手在桌子上比划着。看到她的到来,连忙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细声细气得说道“欢迎回来。”
“怎么还没睡啊。”原本在镖行忙到半夜受了一肚子气的张靖安看着眼前的少年小心到有些卑微的模样,原本浮躁的内心就好像猛地被揉了一样,渐渐平复了下来。
少年是她在西城的牙公那买来的——与其说买来的,倒不如说是牙公看少年快要死了她又愿意接盘,象征性得收了点银子便让她把少年领回了家。
说来也庆幸,原本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脸上甚至还有几道血淋淋的伤痕的少年被她养了两个月,居然奇迹般得好了起来。虽说现在四个月过去了,脸上还可以看出伤口的血痂掉落后残留下来的痕迹,但比起原本那副只有一口气的模样,已然好了不少。
“我在看靖宁她们私塾要求买的书。”杨文秀低声说道,注意到张靖安的手里提着油纸包住的烧鸡,顿了顿,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晚上会带东西回来吃,所以煮了一点粥。”
“道歉干嘛啊.......所以这香味是你煮的粥的味道?”张靖安这才发现家里的香味是从桌子上的一个小盅里面传出来的,随后把烧鸡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小盅,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她连忙拿起桌子上的调羹舀了一勺送入嘴里,顿时被烫的呲牙咧嘴“嘶——”
“对不起,我想着粥热一点会好吃一点,再加上这种做法需要煮的久一点,所以我一直在开小火慢熬.......”杨文秀看到张靖安被烫着了,本能得开始道歉。
“没事没事,是我吃得太快了。”张靖安连忙把嘴里粥吞了下去,眼镜一亮“是猪肝粥?不过为什么会这么香呢?而且我吃不出完整的米,全是煮化了的米花,粥的这种做法我却是从来没有吃过。”
“是生滚粥,广府那边的做法。香的话是我用猪骨做了汤底,加了一点点米酒和生抽。”看着又舀了一大勺使劲吹的张靖安,杨文秀连忙补充到“猪骨是我下午晚些时候买的,没有花家里多少钱。”
又吃了几口,张靖安放下手里的碗,看着虽然小心翼翼但看到自己喝了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的少年,心里痒得紧,想凑上前去把他抱在怀里。与其说是贪图少年的美色,倒不如说这样的少年,很“可爱”。
张靖安的父母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了,留下她拉扯着自己的妹妹长大。现在虽然也快二十了但依旧没有成亲——长安的男人现实得很,她一没权势二没财力,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个没成年的妹妹,哪个愿意嫁给她?
当然了,若是去乡下肯定会有机会,但她的妹妹注定就会像她一样,永无翻身之日了——现在的武举也得会策论啊!乡下的私塾怎么可能有长安的私塾这样好?
她原本早已下定决心,大不了单身过一辈子,只要好好的把自己这个妹妹带出来就行。但可能是上天的安排,让她遇到了眼前这个少年。
什么是勾人?搔首弄姿是勾人吗?这种一心一意得看着她,为她打理好家中琐事,等她回家,给她煮夜宵,听她抱怨工作的怨气,才是真正的勾人!
“这烧鸡挺不错的,你尝尝。”张靖安压下了有些躁动的内心,把烧鸡递到杨文秀的面前,却被杨文秀给推了回来。“不用了,我现在不怎么饿。”
“我吃了你这粥就差不多饱了,这鸡留着也是浪费。”张靖安又把烧鸡推了过来“你伤口还没完全好,多吃些肉补充营养。”
杨文秀思索片刻,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烧鸡,却是直接站了起来,道“那我把这鸡收回厨房,明天给你和靖宁当早饭。”
看着走向厨房的杨文秀,张靖安轻轻得叹了一口气。
杨文秀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客气到有些疏远。
她相信,若是她提出和杨文秀成亲,杨文秀定然不会拒绝。暂且不说牙公交给她的卖身契还在身上,就杨文秀这个迫切想要还清她的恩情的样子,就是她说今晚就和你圆房,估计也只会默默受着。
但偏偏是如此,她反而不想就这样强迫杨文秀。张靖安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属实好笑。一个平时没哪个媒人上门招亲的人,身旁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年,结果不仅想得到人家的人还想得到人家的心?你凭什么?
估计自己的父母还活着,也会戳着她的鼻子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吧。
但她就是想杨文秀毫无保留得对她释放爱意,不是现在这种卑微得讨好,而是真真切切把自己放到她的“丈夫”这个身份中。毫无保留得告诉她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躺在她的身边,伏在她的耳边,带着安心的呼吸入眠。
比起“婚姻”,“传宗接代”和“满足色欲”,她更想要杨文秀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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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秀从厨房退了出来,看着月光下的少女,脚步不由自主得停了下来。
少女很漂亮,起码是要是在他那个世界,估计会有很多追求者。淡灰色的镖师服,脑袋后面用红绳扎着一个发髻,丹凤眼彷佛随时带着笑意,半边脸被月光照着显得白皙无比,另一半脸被灰暗的油灯光烘托着,多了许多平时没有的魅意。
这样的美人,把他赎走,给他治病给他吃穿,甚至在他无意间说自己有近视还花钱给他配了一副眼镜,既不像他原本的世界的许多人总是嫌弃得看着他,也不像来到这个世界时那些毫不掩饰自己欲望,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的女人。
她的目光总是温柔中带着笑意,每当他处在少女的视线里都好像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样,和他姐姐以前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样。
而他的姐姐在发现他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再也没有那样看过他了。
他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少女会对他失望,害怕如果他展现想要得到少女的爱的心思,少女会对他的痴心妄想感到厌恶和恶心,最终看他的目光也变得和姐姐那样疏远和警惕。
像他这样的废物,又怎么可以渴求他人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