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津府,原初。
在一间很经典的中式房间里——考虑到原初的建造者的初衷,这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两个妙龄女子正面对面坐着,一个身着官服不怒自威,一双丹凤眼英气十足;一个身着橙色绸缎,浅褐色的眸子眉目含笑。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气氛颇为诡异,就好像两个全副武装的武士拔刀之前的威慑一样。
官府少女的手有意无意得摸了摸腰间佩刀,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见过郑掌柜。”
橙衣女子把少女的小动作收归眼底,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张掌旗也别来无恙。”
“在下收到我家姐夫的命令,特来此商讨接下来的事情”想到杨文秀在信上特意叮嘱,张靖宁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目光却是冷的。
“杨掌柜的命令吗。”郑白筠的笑容多了些别样的意味。“杨掌柜的信,倒是挺有意思的。”
张靖宁并没有说话,她知道郑白筠肯定会解释的。
“明明这么大的事情,杨掌柜的言语之间却充满了笃定,彷佛我肯定会按照他说的来做一样。”郑白筠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他人的笑话一样。“若是我不参加呢?”
“若是郑掌柜不愿参合,我不过顺着我家姐夫的路一直走下去罢了。”张靖宁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郑掌柜有这个选择的余韵,那些因为割地而失去了家园的百姓,那些田园尽失的士绅地主却不见得有这个余韵。”
“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点。”郑白筠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杨掌柜身为一个男人,既不想着安心呆在家也不想着好好做生意,一心想着爬上去,却也不似那武周男皇那样爬女人床,走的却是驾驭民意的路子。”
“这若是换成一个女的,不是另一个我朝太祖也是一代枭雄,但偏偏是一个男的。”郑白筠一脸可惜的模样,轻声说道“本来我还挺喜欢他的。”
听到“喜欢”二字,张靖宁身形未动,气势却变得更加锋利,彷佛对峙中的武士首先拔出了刀一样。脸上笑容更胜,眸子却更为冷清。“说明我家姐夫并不适合郑掌柜,不是吗?”
郑白筠笑而不语。
张靖宁扶刀站起身来,不再和郑白筠打哑谜。“若是郑白筠掌柜没有合作的意愿,我且回去了。我家姐夫特意叮嘱,若是郑掌柜实在不愿参合进来,也要好好感谢郑掌柜愿意把原初让出来供他串联。”说着便微微拱手,道“还请郑掌柜看在和我家姐夫的交情上面,不要向朝廷透露此事,告辞。”
在张靖宁还有几步路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郑白筠的声音“且慢。”
张靖宁扭过头来,看着橙装女子,此时的郑白筠没有了原本的优雅。她的目光透过了张靖宁,看着墙上的郑家家徽。
“虽然很疯狂,但若是这事我不参与的话,以后也会很后悔吧。这地方,确实该好好得掏出来晒一晒了。”
“再说了。”郑白筠的目光从家徽移动到张靖宁的身上,多了一丝深意“你家姐夫这样的人我若是错过了,以后估计也会后悔的。”
本来挺喜欢的,现在更喜欢了。
原本应该感到高兴的张靖宁眸子却微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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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在昏暗的牢房里,一个穿着破烂官府的中年女子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在她的身旁,一个装着米饭的木碗里赫然躺着一个煮烂了的老鼠头。
“吐啥啊,邓州牧。”门外看管中年女子的百姓用饭勺敲了敲围栏,笑道“有的荤吃就不错啦!”
“这.....这是老鼠头......呕.......”断断续续得说了几句,邓州牧感受到喉咙一阵异物传来,又是一阵呕吐。
“这哪是老鼠头啊,这分明是鸭脖啊!”看守的百姓笑得更大声了。“他奶奶的,现在还有这特产的鸭脖给你们吃。你们这些杂种知不知道,等到严冬来了,我们这些穷苦人家连这玩意都吃不到?”
“这事都是下面干的,我真不知道啊......”邓州牧还想做最后的狡辩,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她哪里吃过这老鼠?
“你不知道,你他爸就是从‘下面’混上来的,你会不知道?”看守她的百姓慢慢坐在地上,看着这原本高高在上的城主现在正灰头土脸得仰视着她,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好好好,再怎么说,你们也得审问我吧,总不可能把我关到死啊?”邓州牧实在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开口道“到底是押送回京还是这么的,你们管事的得给个准信啊——对了你们管事的到底是谁?”
“我们管事?我们管事的肯定是.......”百姓下意识得说着,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了一个青年,青年对着百姓扫过邓州牧一眼,对着百姓点了点头。
百姓会意,连忙走出牢房,就和她的同族姐妹守在外面。
杨文秀看着失了官威的邓州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邓州牧,别来无恙啊。”
“杨掌柜,救我啊杨掌柜!”邓州牧连滚带爬得来到杨文秀跟前,若不是围栏隔着二人,怕是会抱着杨文秀的腿。
“在下一介商人,怎么能救得了邓州牧呢。”杨文秀慢慢得低下身子,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再说了,这给至安城百姓过冬的粮食可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本是在下的一片善心,被你们拿去卖钱算怎么一回事?”
“是我糊涂,我罪该万死.......”邓州牧仰起头来祈求道,看到杨文秀那带着冷意的眸子,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杨文秀从怀里掏出一张布满了血红色的拇指印的状纸,送到邓州牧的面前。“咬破你的拇指,按上去。”
邓州牧借着门外的光亮看着状纸上的内容,抬头死死的盯着杨文秀,“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种事?”
杨文秀已然回到了无数这样的问题,只是冷冷得道“你做就是。”
邓州牧突然笑了起来,咬破了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随后便缩到牢房的另一头,死死的盯着杨文秀“杨文秀,这种事情发生了,我该死,你更该死!就算你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待上头腾出手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杨文秀把状纸收入自己怀里,却是不再看笑得越发疯狂的邓州牧,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