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千年。
贝菈格看着眼前相望的老人和哈纳，一时间百感交集，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刚才的那些场景似乎都只是一瞬间涌入她脑海中的，外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点点。
哈纳笑的很温柔，是一种纯粹的温柔。
也是莉拉等了几十年都未曾等到的温柔。
“米提罗大人……您一切安康吗？当时大家都说您死了……可我相信您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老朽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您的身影……”
哈纳将法杖握在身侧。
“我一直都在，与人类同在。不过抱歉莉拉，我有未能与你相见的理由。”
老妪哭的更加伤心。
她的眼泪顺着刻满皱纹的脸颊上流淌而下，声音发着颤。
“并不是米提罗大人的错……米提罗大人不应该道歉的。只是我擅自跟随着您，我的生命的意义在此，我到现在也从未后悔过……米提罗大人……您还记得那天教我的魔法吗？”
“记得啊。你问我，有没有能填饱肚子的魔法，我说哪里有那种魔法。”
“是的……那时候我……从您那里学到的第一个……火焰的魔法……”
老人试了几次，但是白光笼罩的她并非实体，无法使用任何的魔法。
哈纳转过身，对贝菈格说道：
“火球术，会用吗？做的漂亮点。”
贝菈格忘记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哈纳将手里的法杖交到贝菈格的手里，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教小孩子写字那样细心地指导着她。贝菈格缩在他的臂弯里，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温暖，哈纳握着她的手稍显粗糙，但是充满了一种成熟男性的魅力。
贝菈格全神贯注地投入在眼前的魔法中。
这是她一生里做的最用心的火魔法。
“莉拉，看着吧。贝菈格流淌着与你相同的血，就由她来为你表演吧。”
贝菈格小心地操控着火焰。
她的一只手握着法杖，一只手摊开，火焰就在手心里跃动着。
虽然是第一次如此小心地控制着火焰，但是良好的天赋让她很快就适应了精准的操作。加上之前哈纳的讲解，没过多久，她就能控制着火焰在手心中跳跃。火苗从手心跳到手背，又在指缝间穿插……
哈纳看向莉拉。
“莉拉，你很好地把魔法的才能遗传了下去。贝菈格虽然现在还很不成熟，但是身体内已经有了茁壮成长的魔力。只要合适的引导，就可以成为和你一般出众……不，比你更出众的魔法师吧。”
莉拉总算止住了眼中的泪水。
“那么能拜托米提罗大人，也稍微教导一下她吗？”
贝菈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她不久前刚刚冲撞过哈纳，因为魔族的事情分道扬镳，到现在哈纳也只是勉强原谅了她而已。贝菈格紧张地看着哈纳，哈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老妪的脸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
她擦了擦眼泪，低声说：
“米提罗大人，还是和一千年前一样温柔呢……恕老朽无法见证了，但是米提罗大人在的话，一切就没问题的。毕竟大人可是魔法领域的神明……”
贝菈格一瞬间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她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但哈纳看了她一眼，她什么都没有说。
“没错。没事的，莉拉。人类由我来保护，一千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米提罗大人，老朽最后……还有一个请求。能请您像一千年前那样，再牵一次老朽的手吗？虽然老朽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配如此，老朽已经变得丑陋难看……”
哈纳静静地伸出了手。
莉拉一瞬间无语凝噎，随后，她将手放在哈纳的手掌上。
刹那间白光闪过，强劲的风席卷向周围。贝菈格用手遮着脸，依稀能看见眼前的景象。白光中的老人渐渐直起了身，她的面容正在变得年轻。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白发也渐渐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从六七十岁的苍老，到四五十岁的成熟，再到三十岁的妩媚，二十岁的青涩，最后定格在了七八岁的样子。那只手小小的，圆乎乎的脸上还写满了天真烂漫，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身上裹着斗篷，赤裸着小脚丫。
她轻轻张开口。
“米提罗大人……能够再一次遇见您，真的太好了。这些年的寻找，这些时间里的等待，终于不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小小的女孩张开双臂想拥抱哈纳，在身体碰到他的刹那，在手臂搂住他的瞬间，绽放成布满整层地下城的白色碎琼乱玉。
只剩下一句低吟回荡在哈纳的耳畔。
“我一直都爱着您。”
哈纳垂下了伸出去的手，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贝菈格咬了很久的唇，还是下定决心，对着哈纳的背影问道：
“骗子。你明明已经……不能用魔法了吧。”
哈纳没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