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柒

作者:羽千落joker 更新时间:2023/11/5 22:36:26 字数:3644

为了犒劳他的姑娘,楼湛暴打洛兰一顿后,拎着小黄鱼和豆腐回了家,一进门就见到难以置信的一幕——荧宿叼着棒棒糖趴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本翻开的书……书……书…………

惊吓之下,小黄鱼差点摔在地上。

“……啊,湛湛!”荧宿发现了他,跳起身,喜上眉梢,“我跟你说,昭华调香师推荐的这本小说真的很好看!”

小黄鱼真的摔在了地上。

楼湛一边捡鱼,一边紧急将大脑的油门踩到底,故作镇静:“这、这样……的吗……?你跟、跟吹空还有联系啊,哈哈哈……”

“对呀。”荧宿抓着书蹦过来帮忙,“我很少看小说,忽然说要看也没什么头绪,就去问昭华调香师了。”她一一捡起青菜和豆腐,抱在怀里,“他上次不是说,只要多看小说就能更加了解湛湛吗?”

他才不是这样说的。

这句话,楼湛没有说出口。

他夺走她怀里的食材,叹道:“那你继续看吧,厨房的事就别管啦。”走出两步又转回来,低头一吻落在她头发上,“……马上开饭了,不准再吃糖。”趁她还懵着的时候抽走她嘴里的棒棒糖,进了厨房。

荧宿摸摸头,垂下脑袋,过了一会,又摸一摸,禁不住地喜笑颜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新的棒棒糖,剥开了糖纸。

厨房里,楼湛哼着歌处理食材,边准备边随手洗掉厨具,擦擦手,准备起锅,习惯性先扫一眼流理台角落的调料罐,顿时一声哀叹,关火走出厨房,嚷嚷:“说过多少遍了,白糖不是直接拿来吃的,更不要拿出厨房!你又把……喂,你怎么又在吃糖?”他瞪着沙发上那个叼着糖棍看书的人。怎么回事?那边雪吹空边吃饭边看书的毛病还没治好,这边又来一个边等饭边吃糖的人,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跟饭有什么仇?还是跟他楼湛有仇??

他走过去,以无言的威压伸出手,荧宿乖乖拔出糖交给他。但还没完,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信用破产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

荧宿与他对视着,表情从无辜到心虚。终于,她从罩衫口袋里摸出两根糖,放在那只手上,等了一会,极不情愿地从另一边口袋又掏出三根,可楼湛的手还伸着。

“……没了。”她小声说。

冷笑。“交出来。”

“真的没了。”

“你可能已经忘了……”楼湛额头青筋爆出,“但我还真就是个调香师……调,香,师!我的鼻子长在脸中间不是为了好看!”

“可是真的好看。”

“巴结我也没用,快交出来!”

“湛湛忽然这么凶!明明刚才亲人家的时候还很温柔……”

“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楼湛脸都红了,脸越红声音就越大,既气恼又心软,索性不再逼问,手里一大把糖往边上一丢,上去直接翻荧宿的口袋。荧宿惊叫一声,跳起来就跑,楼湛一把抓她回来,先从先前的口袋翻出二三四五根糖,又伸手绕过她的腰,从后面的口袋摸出一根。荧宿被挠得痒痒,一边躲一边笑。楼湛抿着嘴抓紧她,手伸进她罩衫里面。

“那里没有!”她笑叫着一躲,不想带得楼湛失去平衡,跌坐向沙发,而她自己也跌在了他身上。一睁眼,清湛眉眼近在眼前,害她一下子失了声。

视线相对,楼湛眼里掠过一丝仓皇,几乎让她以为他要跳起来逃了。他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没动弹,甚至手都还在她衣服里。

苹果花的香气飘过窗棱。荧宿慢慢闭上嘴巴,看到他倏地垂下眼帘,眼皮微微颤动。然后,罩衫里的手重新游动起来。

“那里……”她咬着嘴唇,“真的没有。”

那只手不仅没有停止,还愈加深入,小心着不去碰不该碰的地方,真碰到时,又像全是故意的。她的嘴唇越咬越紧,声音也越来越低,“真的……”

手应声缩了回去。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再睁眼却看到那只手举起在她眼前,举着一根棒棒糖。

一愣之后,她嗤地笑出声。楼湛也终于掀起眼皮,动动嘴唇,“……骗子。”

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哑些,赤色独眼映着她的影子,也比平时更暗些,令她不自禁地敛了笑,手却悄悄从沙发背往下滑,滑到他肩上。慢慢地,她低头倾向他,“……不骗你我就没吃的啦。”

“厨房正在做。”

“那还要等好久。”

“你就这么等不及?”

“我都……已经等了好久……”

“那就吃糖。”

“糖全被你搜走啦。”

“又骗人。”

“这次……真没有。”

静默像深夜里一朵遥远的烟花,闪一闪便湮灭了,剩下的,只有他发哑的低语。

“……我明明还闻到糖的味道。”

话音未落,他从后压低她的脑袋,却又等不及地向她抬头,在中间吻住了她。【发不出来下略500字】

他那时太快乐了,每一分快乐都在回想时膨胀为十倍的羞惭,他的幽灵扎刺得他疼痛难忍,告诉他,他不应该,没有资格,不被允许,还不是时候,还有别的事更重要……

但是,他爱她。

他吻着她,脑海中,那个白昼的光景又一次完整地浮现,又叠上这段日子一分一秒的光阴——这一刻,他近乎平静地领悟了这件事。他爱她。楼湛爱上了荧宿。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实。这个事实既不足以击溃他的幽灵,也无法消解他的羞耻……其实是,它令二者都膨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它令他的心获得了宁静。

有了这份宁静,他就不会再恐惧。

不知什么时候,【略】可是,手伸出去又停在了半路。

“湛湛……”荧宿在他怀里磨蹭,抵着他的额头呢喃吐息,既是催促,也是哀求。【略】她的呼吸声揪动他的心,“你的伤——”

“别管它了。”

“我不想让你痛……”

“那就……”她咬着他的耳朵,低语,“……让我【】到忘记痛。”

嗡嗡嗡,耳膜内侧的杂音,他分不清是血流在涌动,还是理智烧断了线。【发不出来下略200字】

薄薄一层皮肤下,她的血液在大动脉里突突跳动,在隐没于皮肤下的伤口中淋漓不绝,就连那血都散着“迷恋”特有的甜味,还有强韧到近乎偏执的生命力。那就是虫族的血液,属于他的死敌,他的爱人,一次又一次勾得他浑然忘我,如醉如狂。

他或许真的有些醉了,浸没在虫血味和高扬感中,视野、思绪都变得朦胧。爱意悄然融解了名为“恐惧”的封印,血的气息则探入封印底部,勾起沉陷在那里的旧物。

(……黑影从天而降,将他压倒在污泥里。他闻见刺鼻的血腥气和酸馊的甜香,像发酵坏了的酒糟。)

【略】

(他身上也散出同样的气味,从他的胸膛深处。)

(腐败水果一般,浓腻的甜。)

【略】

(黑影甩起凶器,像一条漆黑长鞭,末梢却结成三角形的尖刃。)

(那是——)

他颤抖得更厉害了,不知不觉埋头在她胸间,手臂紧紧环绕她的背,生怕什么东西再将她夺走一般。

然而——

(——那是尾巴。)

他想了起来。

那时候,袭击了他的不是什么报复者,是虫。

受了伤后,为了狩猎他的灵魂而来的蚁型成虫。

(虫尾从天而降,却没有伤到他。千钧一发之际,那只虫倒在了他面前,从胸膛的刀伤开始崩解,化作黑色粉末飘散,纷纷扬扬。)

(粉末背后,一个女人杵刀伫立。)

(她身上散发出强悍而轻灵的烟草香气。)

(她有一双幽暗又闪着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俯视着他。)

(“小鬼,你那是什么眼神?跟条疯狗一样。”)

“……湛湛?”荧宿察觉不对,低头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嗓音还带着沙哑,“怎么了?”

他没有办法回答,光是紧抱着她、压抑颤抖就竭尽了全力,可颤抖只是一味地变强,正如记忆不断涌出封印,撼动他灵魂的最根部。

(“这个眼神我倒是不讨厌。可你对战斗的痴迷,要是不知道收敛,早晚有一天会害你变成怪物……啊,不是‘早晚’。”)

(女人摇摇头。)

(“怪物的卵,已经寄宿在了你的灵魂里。”)

“唔啊啊……”断续的喘息溢出他的喉咙,压抑其中的痛苦令荧宿既惊愕又心疼。一阵手足无措后,她慢慢俯下身,想要抬起他的脸。

(“你很快活吧?)

(“只要闻到战场的味道,你就快活得要发起抖来了。在这条街上,你像条疯狗一样到处挑事,嘴上说是为了家人,其实呢?就是为了满足自己。血溅在脸上的兴奋感,和死亡擦肩而过的紧张感,看到强敌倒在脚下的成就感——只有这些才能满足你,你也就只想要这些,别的什么都没进到你眼里,所以你才成了怪物——”)

(女人玉绿色的刀刃,在肮脏天色前闪烁寒光。)

(“——也成了怪物的食物。”)

他紧咬牙关,脊背急促地起伏,额头仍抵在荧宿胸前。她的胸膛下,比心脏更深的虚空中,坚冷而清澈的琉璃色灵魂散发甜香。那是“迷恋”的气味,偏执的气味,虫族的气味,走火入魔的气味,怪物的……怪物的……怪物——

怪物吃掉了他。

他尖叫起来,忽然感到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脸颊——怪物的手,怪物……怪物又追上来了……他大叫一声,一把推开怪物,不断退缩。怪物摔在了地上,很快又带着一身的血味拾起身向他迫近,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跳起来,撞得沙发偏离了原位。他一步步后退……苹果花的香气掠过鼻端,提醒了他。

他跌跌撞撞,后退着逃到门边,夺门而出。

冷风扑面,吹散了怪物的呼唤和血的气味,可他踉跄奔逃之际,耳畔仍回荡着记忆里老师的声音——

(“小鬼,你还有不能抛下的人吧?”)

十二年前,因为这句话,他看到了责任。

(“如果只有放纵才能给你快活,那你就不该快活。”)

于是,他摒弃了快乐。

(“因为,除了快活,你还有必须战斗的理由。”)

于是,他开始战斗。

(“你那份疯狂的天分,如果愿意拴上锁链,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识更大的战场。”)

于是,他戴上了枷锁。

(“怎么样?比起在这种地方过家家……比起自己变成怪物,要不要来和真正的怪物战斗?”)

于是——他成为了广藿香的悍烈调香师。

可他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十二年来,他的战意不过是恐惧。

他杀死的每一个敌人都是过去的自己。

他在九岁的那一天差点成了虫族的腹中餐。

他只差一点,就在对战斗的“迷恋”中堕落成虫。

这就是他胸中幽灵的真容。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司机的叫骂却被他抛至身后。他只是狂奔、狂奔、狂奔,拼命地逃跑,从往事身边,从怪物身边,从自己身边。

从自己爱上了怪物的事实身边。

远处飘来透明的樱花香气。他一头撞进去,逃进了黑夜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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