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是夏沫丢鞋必定是不舒服的，她的脚丫子在地面来回摸索寻找，最后也没能够发现已经躲到了茶几下的拖鞋。
陈诚丞不能去帮助夏沫。
这是在合同中写明了的事情，陈诚丞不得干涉夏沫的所有日常行为，他只是一个人肉的摄像头和最后的保障机制。
所以陈诚丞还是待在原地。
他甚至不被允许发出声音，可是让一个陌生的男人进入家里已经是足够危险的事情了。
但是小芝又说是完全相信黎青砚的判断。
到最后，陈诚丞没有能够反驳掉这份工作，并且在合同中清晰地写明了无合理理由中止合同的违约条例。
陈诚丞单方面的想要解除合同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待在这里。
但是陈诚丞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喜欢乐于助人。
至少看着夏沫刚才为了寻找遥控器而撞击到茶几底层的时候，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并非是因为工作需要，而是单纯地觉得这么看着也无所谓。
他突然想起来初中时候老师最喜欢的道德绑架，说着要有集体荣誉感，说着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漂亮话，然后在班里搞检举，在外则是将自己摘干净。
不知道现在的学校还会不会有这种“把学校当自己家”的奇妙口号，陈诚丞已经不在乎了，毕竟吃饭都可能顾不及，哪里会去在乎世界和平？
对于面前的少女，他也是如此。
她踩两下地，然后干脆放弃了拖鞋，光着脚丫子走在冰凉的瓷砖上，朝着厨房缓慢地移动。
陈诚丞也立刻起身，然后一点点朝着那边靠近，他穿着袜子，动静不大。
而且少女也没有转身过来观察陈诚丞，应该没被发现。
她十分准确地找到了冰箱的位置。
但是在摸索冰箱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准确来说是相当不自然的停顿。
几番摸索，她终于用力打开了冰箱门，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食物。
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应该不会准备这么多的食物才对，而且不少都是完整的食材，例如整根的黄瓜，整块的肉等。
想来这儿似乎也是小芝的家，她说过自己每天晚上六点下班会立刻回来，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能准时，要求陈诚丞在她回来之前当好人肉摄像机。
少女从冰箱中取出了一颗鸡蛋，剩下一颗还在凹槽当中，然后重新抬起手臂，她一点点朝着灶台靠近，然后放下了鸡蛋。
一字型的厨房并不算大，但是已经足够少女活动起来。
她重新回到了冰箱面前，然后在还没关上的冰箱里面搜寻。
第一层都是些没处理过的食材，完整的肉和蔬菜都在那儿，第二层是被保鲜膜套着的一碗白米饭，说不定是昨晚剩下的。
夏沫十分快速地取出，然后又是不自然的犹豫，最后一只手抓着碗，一只手开始抚摸着备餐台，然后缓步靠近目的地。
她的手掌一直在抚摸着桌面，而当手指触碰到了灶台的时候，便立刻停下了。
她将碗放在大理石制成的备餐台，有些笨拙地拆下了保鲜膜，放在了一侧。
然后开始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了。
陈诚丞正疑惑为什么她停下了，几番观察之后才发现——她蛋没了。
准确来说，是夏沫找不到鸡蛋的位置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是托住了自己的手肘，她开始思考在一片黑暗当中早已落座的鸡蛋，但是却找不到这位调皮的观众。
趁着这个时候，陈诚丞也瞄了一眼厨房的布置，顺带开始搜寻刚才的鸡蛋——居然在灶台里。
两个灶，左边一个放着平底锅，右边则是放着鸡蛋，正巧在正中央的炉心上。
夏沫不得不开始寻找鸡蛋的位置，她再一次将这份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双手，然后缓缓地在桌面上摸索。
桌面还算整洁，同时陈诚丞也知道了她并没有吃早餐。
手指先触碰到了木制的刀具盒，然后停下，向左，碰到了塑料的小支架，上面放着各种调味料，向右，撞到了瓶瓶罐罐。
从左到右分别是方形的生抽，圆筒形状的耗油以及壶形的老抽。
这应该是为了更好区分，从触摸的手感上就可以辨明调料。
而少女的手掌则是忽视了这些，继续向着灶台的反方向摸去了。
桌面的尽头是微波炉和电饭煲，她的手掌狠狠地甩在了电饭煲上，叫少女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忽然停下，然后握着手掌红起来的一块，盯着刚才碰到的电饭煲。
她看不见，但是记忆中记得有这个东西。
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电饭煲椭圆形的外壳，然后顺势来到了微波炉的上方。
最后，少女的手落在了冰箱的外壳上。
“嗯？”她哼了一声。
多半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回到了原地。
陈诚丞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而夏沫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开始向着灶台那边摸索，这一次她没有忘记那碗隔夜饭的位置，很快就在刀具的前方摸到了。
她干脆向左边，摸上了灶台的金属框架，然后碰到了炉心，鸡蛋光滑的表面和少女的手背接触，然后从炉心位置逃走，跌落，朝着地面上去。
陈诚丞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清脆的响声之后，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做不出什么别的事情了，好在她还有一个鸡蛋。
她这一次学乖了，先拿着那个装着冷饭的碗，走回了冰箱前面，将鸡蛋取出，放在碗内，然后重新回到了灶台的位置。
只不过，夏沫狠狠地踩在了蛋壳的碎屑上，少女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她的身子颤抖，一缩，然后努力保持着平衡。
她不能再失去这饭碗和鸡蛋了。
她将碗放好，然后用手扒着桌面，缓缓地俯下身子，同时抬起左脚，用手抹去了上面的蛋液和碎屑，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厨房。
她倒在了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