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苏堇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因为不正确的坐姿，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腰发出了悲鸣，在抱怨苏堇一高一低的肩头和腰椎的弯曲。
她将自己的右手从扶手上拿下来，脑袋也终于远离了窗户的玻璃。
她从来都不是能够在嘈杂环境中熟睡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但是因为左边的座位上是陈诚丞，所以她小憩了一会儿。
谈不上舒服，甚至让疲劳不降反增。
也正是因为陈诚丞坐在她的左边，所以她不敢将手臂放在中间的扶手上，害怕被陈诚丞碰到，更害怕自己碰到陈诚丞。
她将所有的重量压在了右边，所以身子才会这么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了一眼窗户，外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零星几点的光亮快速地朝着身后飞扑过去，一座又一座的大山飞快地从苏堇的眼前掠过，然后消失。
她艰难地从手提包当中找到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调了省电模式。
母亲发来了不少的消息，照例是催她快点回去，苏堇没看，因为她有些烦躁。
她将手机塞回去，然后偷偷地瞄了一眼左侧位置的男人。
陈诚丞戴着已经起了毛边的黑色眼罩，上面是一对十分搞怪的眼睛。
苏堇捂着嘴，掩盖住自己的嘴角。
那是曾经两人一起买的一对情侣款的眼罩，苏堇那个，现在多半还在房间的某处角落躺着吧。
找不到不想找不能找，她放弃了去找的想法。
陈诚丞双手抱胸，靠着座椅的靠背，结实的胸腔在呼吸下起伏着，但是苏堇看得出来，他在装睡。
苏堇虽然不敢说自己了解陈诚丞，但是现在，两人的心思一致，苏堇刚才是想要通过休息来回避陈诚丞，就像是在家里那样。
所以她用手托着下巴，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苏堇还是选择开口了：“我不知道那天是纪念日，对不起。”
她望向了玻璃窗户，瞧见陈诚丞的身子动了一下，陈诚丞在装睡，所以才会对这句话起了反应。
“我也就只有在你现在睡着了的时候才敢说，”她不想和陈诚丞说话，怕尴尬，所以给双方找好了借口，“原谅这么软弱的我吧。”
她觉得自己这样自言自语有些羞耻，所以捂住了嘴巴。
她知道陈诚丞醒着，陈诚丞也知道苏堇是故意的，两个人都装作对方不知情。
苏堇想起来在记忆深处的，陈诚丞追求自己的那段时光，不免有些怀念。
那是高中时候的小插曲了，苏堇没什么朋友，又孤僻，所以在搭公交车的时候，总会希望别人别坐在自己的身边。
高中的前两年，她是绝对的，不可能坐在陌生人身边的类型，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是一样，同样，她也不喜欢有人坐在自己的身边，别扭。
但是高三起来之后，她开始埋头背诵，就算是有谁坐在自己身边，她也顾不及了，想来近视就是因为在车上看书吧。
陈诚丞像是个口香糖一样，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起初觉得只是单纯的没位置可以选，所以陈诚丞才会在自己的身边，后来就算是只有零星几人的时候，陈诚丞也固执地坐在她的身边，然后看着她。
是的，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坐在你的身边，并且盯着你看。
很尴尬。
有一次苏堇把他举报了，陈诚丞被公交车上的人质问了好一会儿，才说出真实目的。
然后陈诚丞还是坐在苏堇的身边，苏堇犯不着为了躲开陈诚丞而换乘别的公交车，所以也不在乎，直到一个月后，苏堇没忍住，问了他理由。
陈诚丞没说，苏堇也不再追问。
但是陈诚丞问了一句苏堇是否还记得他，苏堇摇了摇头。
当时的苏堇不知道原因，后来才发现两人早见过面了，还是在陈诚丞刚入学的时候，但是详细的事情苏堇记不起来。
然后陈诚丞就一直出现在苏堇的视线当中，像只烦人的蚊子，但是苏堇没有能够赶走他，或者说，自己这样的人，也很少会被异性纠缠，而且陈诚丞也不是什么坏人的样子，她默许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会幻想自己和异性的故事，苏堇虽然冷淡，但是也有这样的少女心，更别说当时的陈诚丞还算是有名气的新生。
陈诚丞在校运会的篮球赛上大放异彩，但是校运会又是在四月份末尾，临近高考，所以苏堇没能够多欣赏这位新生的英姿，就重新开始背诵单词了。
以上，就是发生在一个临近高考的高三备考生，和默默等待了半年的追求者，尚未开始的恋爱的小前奏。
苏堇抬起头，看向了玻璃窗户中的自己，当时的苏堇能不能想到自己和这束照亮了自己的光成为了夫妻，甚至走到了离婚的这一步呢？
不能吧，毕竟就连现在三十岁的苏堇也幻想不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谢谢你愿意陪我回来，我发誓，从今往后，不会再麻烦你这种事情了，我这一次回去，会说清楚我们的事情的。”苏堇下定了决心，手机也失去了电量。
说完这句话，苏堇便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用别扭的睡姿，靠在了窗户上。
而陈诚丞则是掀开了眼罩，偷偷地看了苏堇的侧脸一下。
红肿的眼眶，没化妆的侧脸，皱巴巴的干燥嘴唇，凌乱的发丝胡乱地搭在她的脸上。
苏堇刚才那些话就是说给陈诚丞听的，顺带陈诚丞也接受了自己还在睡觉的这个设定，又重新盖上了眼罩，不过他没睡。
他想起来刚才苏堇说的那句“原谅软弱的我”，想起来自己求婚时侯的窘迫，不由得有些想笑。
毕竟当时的他，也只能够做到将求婚藏在日常对话，然后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认真罢了，要是当时被拒绝了，陈诚丞一定会当作是开玩笑来调戏苏堇的。
把真心话藏在玩笑中，这对擅长逃避的陈诚丞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也因此，他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