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丞很少看书。
可是今早护士小姐顺带放下的一本包着书皮的书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位护士小姐二十岁后前半的年纪,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书的样子,她带着一个水滴型状的吊坠,脸上也化着淡妆,每次来病房巡视的时候,都会顺带在最里侧休息。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忙里偷闲的感觉。
这本书是偶然出现的,他想着找到主人吧,可是现在却一筹莫展。
于是他选择看书。
当然在病房太嘈杂,根本没法好好看,所以他来到了医院内住院部,在零星几位病人悠闲散步的小公园歇歇脚。
他在一处无人的长椅上坐下,然后翻开了黑色的书皮。
扉页夹着一张字条,用十分优雅的字体写着一串英文,还附上了署名。
也是英文。
心想着这本书的主人应该是个相当高雅的人,便觉得幸运,品味高雅的人会看什么书呢?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
像是自传,又像是他人的故事。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体验,完全得益于作者有些晦涩难懂的描写,但是大致的故事陈诚丞还是看得懂的。
他不会去揣测剧中的人物关系,不会自以为是地加上自己的理解,让故事保持原有的滋味就好,但是他还是对这本书中描写的,“蝉”一般的女人感到了好奇。
故事的时间发生在暑假,说的是一个女人从夏天开始,到夏天结束的人生,似乎是对百无聊赖的生活感受到了无奈,又像是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总之她许诺在夏天结束的时候一并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并没有选择无所事事的悠闲度日,等待夏天的结束,而是全身心的去体验生活,去图书馆看书,和朋友聚会,甚至开车自驾去海边,只为了品尝地地道道的美食……
女人尽全力生活了,甚至不让人觉得她有自杀的倾向,而最后,夏天结束了,她也走向了尽头。
等到陈诚丞再一次合上书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一头扎进去,既庆幸又意外。
明明是平淡的描写,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愁思。
隐在远处建筑中的红日逐渐西沉,天边的云朵被卷起,被灼烧,绵延数万里,透着红黄两色,浓妆艳抹,好似少女的娇羞,归鸟不知去向,行人步履匆匆,他从未停下来看过这世界。
要不干脆去旅行吧?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与此同时,他终于发现了长椅另一端的某个张口闭眼的女人。
嘴角淌着口水,流到了锁骨。
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她向后依靠,脑袋几乎是悬空状态。
不过她能这样睡着也的确令人佩服。
“会着凉的,起来。”陈诚丞将书本按在大腿上,然后低声道。
声音飘入了她的耳畔,回答却是三种完全不同的音调,先是疑惑,再是惊讶,最后是无所谓:“啊?啊!啊……”
“呃——我睡着了?!”她眨了眨眼,疲劳感似乎被赶走了一些,所以才立刻起身,坐直了身子。
她抿了抿嘴唇,然后注意到了口水,立刻用袖子抹去,抚摸着自己的后颈部,试图将酸痛的感觉赶走,但是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苏堇眨着眼,脸上染着淡淡的绯色,陈诚丞望着她,分不清楚是因为夕阳还是害羞。
上一次这么并排坐着,是在什么时候?
但是这番提醒之后,陈诚丞再一次望向了远处的夕阳,苏堇则是眨着眼,望向了地面。
她不知道他看书会如此痴迷,他不知道她会在自己身边。
明明是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人,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那个——”两人异口同声的使用这两个字作为起手式,结果却因为瞥见对方的脸而失了后文。
不够大方,不够果断。
陈诚丞抱怨了自己的软弱,却不知道怎样算得上是大方。
离婚这件事他也是头一遭,倒不如说和初恋分手离婚的确有些让人难受。
“身身身身——”她一开口便卡了,嘴唇微张,重复着这一个字,便让苏堇的额头冒汗。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开口和陈诚丞说话了。
“没事。”知道她的想法,陈诚丞便抢答了。
她瞪大了双眼,然后又慢慢的缓和下来,看起来像是安心了,但是分明是她那边更加严重些。
然后,又陷入了沉寂。
陈诚丞是头一次发觉自己找不出来话题,也终于明白了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厉害,可以一直对着这样的苏堇说出那样肉麻的情话。
“恭喜出院……”她的眼定格在陈诚丞的侧脸,而当陈诚丞回望的一瞬间便立刻躲闪,装作不经意一般落在眼前走过的三两行人。
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孤僻自卑,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值得别人付出的人,陈诚丞越爱她,她就越有压力,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拖累了他。
“嗯,谢谢你。”姑且是做出了回应,却像是面对着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僵硬。
但是却又很默契,闭口不谈过于黎青砚的事情。
转而再一次陷入沉默,耳畔的蝉鸣逐渐消失,远处的云朵也飘飘远去,苏堇调整了一下坐姿,再一次靠在了椅背。
风中带着些许的温度,带不走陈诚丞和苏堇之间的犹豫和淡漠。
“后天……要不要先吃个饭再去?”陈诚丞再三犹豫,还是开口了。
后天是周一了。
“嗯……有茄子煲吗?”
“嗯?”陈诚丞望了身边的她一眼,发现她低着头,揉搓着手指。
若是以往,陈诚丞一定会揉着她的指腹,缠着她。
“没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