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了苏堇的请求，然后又多坐了一会儿。
起了夜风，有点冷，陈诚丞和苏堇看向同一方向，那儿有只猫。
他要回家，所以起了身。
苏堇看见了陈诚丞要走，有过挽留的意思，却不敢开口。
左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悬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放下了。
这不是给谁的惩罚，也不是置气的表现，只是单纯的相顾无言，却绝不会有泪千行。
说到底，苏堇也没有想要让陈诚丞看见自己狼狈时候的模样就对了。
再让他担心，那还有什么分开的必要呢？
其实黎青砚说的没错，自己的确该放弃不必要的奢望。
她想起来那天回老家的时候，在爷爷床边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留遗憾，好好待人。
现在想来，陈诚丞和离开和爷爷的离开，哪一方会给人遗憾呢？
她说不出来，唯一能够拿出来面对陈诚丞的，只有绷紧自己的面部肌肉，不在他离开的这时候露出来悲哀而已。
她没什么好说。
“嗯。”轻轻的点头，然后目送陈诚丞的背影远离。
出于想要转移注意力的想法，她看向了自己的手机，同事发来的消息，母亲的消息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要是在以前，苏堇一定会粗略地看一眼，然后把这些信息全部划走的吧。
但是她逐条点开查看，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回复，但是姑且还是学着陈诚丞曾经说过的一些办法，斟酌了一些用词。
比方说面对年轻一些的同事，例如李陌陌或者其他下属，那么她会使用一些表情包。
只可惜以前没有社交需要，没有获取奇怪的表情包的来源。
对于上司会斟酌用词，对于母亲则是选择直接打电话。
和别人交流实在是太难了，每一句话都要思考清楚，面对熟络的人还好，但是苏堇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熟络的人，除了陈诚丞。
想来她将自己封闭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还能走出去吗？她不敢尝试，还不敢。
她拨打了母亲的电话，按下了绿色的按钮，然后便是照例的几声寒暄：“没事吧？怎么了？吃饭了吗？”
“还在医院，没吃。”她没有想，直接回答了现在的状态。
住院的事情姑且是告诉了家人，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在病房的时候，其他病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被母亲发现了，一顿追问。
最后她也就只能用感冒之后摔倒了，磕到脑袋了作为回答。
“没吃？这都几点了？还不吃？小陈？你没和他在一起吗？啊，你也别老是人家小陈做家务啊！多好一个人！你要知足知道吗？”思维的跳跃已经习以为常，母亲就是这样，碎碎念的时候总会扯好多东西。
“嗯……”她正在犹豫，说是为此而拨打的电话也不为过。
总该是要面对的，不管是后天还是现在，其实都没差。
“小陈最近怎么样？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你是不是还没学会和同事交流啊？别老缠着小陈，你也差不多该自己自立一点了吧？你这样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唉……”
苏堇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所以有些尴尬。
小时候不喜欢听母亲唠叨，一直用敷衍的态度来应对，生性孤僻淡漠的苏堇更是只会点头如捣蒜，附和如奴才，上大学之后，以为是脱离了家人，可以变得自由，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
离开了家，来回需要几个小时，只好躲在宿舍和教室。
吃饭的时候绝不会去食堂，从排队开始就会觉得自己快死了，直奔拥挤的小卖部也会窒息，所以苏堇是在网上购买了好几箱营养面包，中午就这么吃面包解决。
然后到了晚上，只有在将近七八点的时候才会去，因为那个时候人最少。
图书馆成了苏堇唯一的闲暇去处，因为大家都不会主动找你说话，这很好，不用和别人交流。
离开了自己的小圈子之后，苏堇反而希望一直躲在家里。
她甚至有想过找一份在家就能办公的工作，但是很不巧，她的工作并不能够允许，而且她大学时候的专业和毕业后的工作也不对口。
而现在，她反而可以静下心来听听母亲的那些牢骚。
“你从以前开始就没准时吃饭的习惯，你的身体搞垮了还怎么生活？”
“你别老是给人家小陈添麻烦了好吗？”
“记得保暖！你以前总是不小心这些事情，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说的，我不问你你就不打算说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一次的感冒也是，要不是我问你，你就不打算说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
“离婚了。”苏堇狠下心，出声告诉母亲事实，然后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苏堇有些心慌，她担心母亲听见这消息之后会带来麻烦，而且电话另一头迟迟不回答也很奇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堇只能够听见电话另一头的一些杂音，像是抽油烟机轰鸣作响的声音，电视机中播放着的电视剧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呃……离……离婚了？”母亲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苏堇正在犹豫要不要用玩笑话的方式带过刚才自己的鲁莽，但是再三犹豫，她还是选择坚持：“嗯，离婚了。”
毕竟是早晚要说的事情，拖得太久也不好。
然后便又是一阵沉默。
“呃……你、你先去吃饭，吃、吃完之后打电话给我，我和你爸要和你视频……知道吗？”半响，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母亲的回应。
有些僵硬，也有些迟钝。
苏堇答应了，又听着母亲几声关于晚餐的建议，然后缓缓地起身。
夜风微冷，却带不走苏堇的温度，她望着身后沙沙作响的小树林，看着身侧逐渐亮起的路灯，清楚自己正要面对什么。
月亮正在攀升，稍显暗淡的光没能落在苏堇的身上，听说白天也会有星星，只是因为太阳而没能显露出来，只有在晚上，星星才能够和月亮一起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