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总管来我们房间宣布了侍寝名单后,许多侍女显然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平静表情,跟我关系较好的人早已听说过我的想法,不免忧心忡忡地看向我。
面对她们的安慰,我只能难过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就说嘛,易卜拉欣大人送过来的人总是不一样的。”之前经常讽刺我是白金鸟儿,带头欺负我,扔我衣物的阿尔夏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笑嘻嘻地坐到了我的身边,“赛拉娜,你真是好福气啊,这宫里的很多人等到了岁数还没有收到宠幸就出宫了,哪有像你这样这么快就收到侍寝安排的呢。如果以后你成了陛下的宠妃,可千万别忘了关照我们。我们关系这么好,到时候你把我要过去吧,我愿意去服侍你呢。那宠妃庭院可是比这里宽畅舒服多了,同样是做低等女奴,到宠妃庭院里感觉也要更好一些呢。”
“就算是有侍寝的机会,我也不一定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一夜过后就被陛下遗忘的后宫女子也不是少数。”我垂下了眼眸(这福气给你要不要),语气中并没表露出丝毫欣喜,“所以,我再重新住回这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千万别再回这里了,能有机会离开可要好好把握啊。”阿尔夏赶紧摇了摇头,一脸诚挚地看着我,“还有件事要提醒你。我听说陛下最不喜欢生涩稚嫩的女人,到时你可要表现得大方些。”说着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有些人很怕疼,初夜哭得太厉害,扫了苏丹的兴致,侍寝过一夜就失宠了,还有半夜被赶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我倒是心里一动。之前我也想过能不能以生病的理由躲过侍寝,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凭易卜拉欣的精明,一定能猜出是我搞的小动作。就算躲过这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相比较之下,做一个死鱼样的女人可是容易多了。如果一夜失宠后继续回到这里做个低等女奴,或许也不是那么难熬的,总比整天和后宫妃子们钩心斗角来得轻松点吧。
“赛拉娜,你是在担心侍寝的事吗?”阿拉夏走开之后,跟我关系亲近的小宫女达娜似乎留意到了我的反常,小声对我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到时等你沐浴完毕后,会专门有人向你传授…那方面的事…所以,也不用太担心的…”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浮起了一层红晕,露出了罕见的羞涩表情。
我扯了扯嘴角,勉强回给了她一个表示感谢的笑容。达娜,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侍寝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我跟着总管先到了专供妃子沐浴的浴室。到了托普卡帕宫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这座王宫拥有至少七十间浴室以及更多的厕所。苏丹和皇太后享用的浴室豪华程度自不必说,到现在我也没机会见识一下,但是平时给我们低等女奴洗澡的浴室也都是由大理石建造而成,相当的宽畅明亮。
如今,当我走进专供妃子沐浴的地方时,更是在心里暗暗惊叹这里的华丽程度。高高挑起的穹顶上有一些被凿空的小孔,看起来就像是天幕上闪烁的星辰,阳光透过这些小孔折射进来,立时让这里变得明亮起来。
一位腰间裹着缠布的年老女性黑奴快步走到了我们身边,毕恭毕敬向总管行了个礼。总管点了点头,淡淡地嘱咐了她几句。在离开之前,总管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一句,“赛拉娜,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别让大人失望。”
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隐在水雾中,我心里越发的不安,虽然浴室充满了热蒸汽,但我冷的哆嗦起来。虽然已经告诉过自己这不算什么,就当是兄弟情的互帮互助…但当这一刻即将真正来临时,我却感到由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我是男人啊,虽然有时候开玩笑说:如果哪天变成女性,就先让兄弟们爽爽。这都是不过脑子的口嗨啊,谁知道有一天这会成为现实呢?
“这位姑娘,请脱去衣服,让我来服侍您洗澡吧。”黑奴女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对我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不用怕,姑娘。女人嘛,总要过这一关的。况且这种幸运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您想想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盼望着能进入这里呢?可最后如愿的也不过那么些而已。”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任何退路了。我索性心一横,将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黑奴女人拿起了一旁的毛巾,轻轻帮我擦拭起了身体。
我闭上了眼睛,既然不能反抗,不如躺下来享受吧。
先由两个没有成年的小侍女从水槽里的热水把我的身子打湿,里面大概是皂水,有点滑腻腻的,又用清水冲刷了七遍,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清除了所有的污垢。
接着她们扶着我躺在一个热乎乎的石台上,有一个双手涂满不知道什么油的年轻女奴在我的身上轻轻地按摩起来,另一个女奴拿着刷子粘上许多气味清凉的泡沫涂满了我的关节部位,直到我的全身皮肤微红,血脉畅通。
享受完这一番折腾后,我缓缓地进入了洒满干花的池里,有人在池边为我用传统香料清洗头发。
洗完澡之后,那个黑人女奴又用带着郁金香花香味的精油擦遍了我的全身,又为我好好打扮了一番。我就像是个木头人般任由她摆弄,脑中还是乱糟糟的一片,直到听到她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您看看,这样子还满意吗?”
我蓦的抬头,只见前方的镜子里映照出一位明艳照人的美人。
她有着高挑的身材和姣好的五官,丰盈的长卷发和细腻粉嫩的皮肤,微嘟的嘴唇仿佛在等一个亲吻,眼睛是水汪汪的。穿着传统服饰,任凭多贵重的首饰一点也掩饰不来这惊人的美貌。
这个美人居然就是我?
夜幕降临后,我被送到了苏丹苏莱曼大帝的寝宫。
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得以见到他的寝宫真面貌。年轻君王的寝宫只能用“金碧辉煌”这个词来形容,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上悬下了晶莹璀璨的欧洲水晶吊灯,墙上的花砖都是土耳其专门烧制而成,画着孔雀玫瑰等象征着吉祥的图案。窗口雕着金色的葡萄藤,华丽之中又不失高贵。
克莱曼大帝正在独自用膳,其精美的瓷器和银质的餐具放在低矮的银质餐桌上,旁边还放着他特定的饮用水,里面特意还加了糖和香料。
苏丹用餐时,还总有一名医生站在他的身旁,以便在苏丹中毒时进行立即施救,尽管这种事情在整个奥斯曼历史上也不常发生,但出于安全考虑,苏丹的私人医生也是在各个场景都常带的,就像今天随处可见的消防器材一样。
当我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在意。
侍女塞给我一本作者名叫穆黑比的诗歌集,我知趣地跪在角落里读起来。
虽然我之前没有听过这位诗人的大作,但是当我读到他的一句“每个人的归宿都一样,但故事的版本多种多样“”时,特别有感触地停了下来。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你的嗓子听起来很熟悉,为什么不读了?”
我才发现宫殿里已经安静下来,低声地说:“这一句让我想到老家的一首歌,歌词说的
我们皆是 世界中唯一仅有的花
每个人都拥有的不同品种
单纯地为了让那朵花盛开 而努力着就好”
他饶有兴趣地说:“听起来很有哲理的民间小调,你抬头来。”
我静静跪在那里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他走过来,拿卷书把我的下巴抬起来,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精致美丽的脸庞,微笑着说:“是个美人”
我看着这个即将改变我命运的大人物,他有点苍白,非常正统的土耳其男人长相,看上去比其他人有点柔弱,但是身上的气势让人不能小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第一宠妃身边女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相当着急,“陛下!陛下!不好了!居尔巴哈尔夫人她出事了!陛下!请您现在过去看看夫人吧!”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宦官惊慌的声音响起,“你不能随便进来!还不快点出去候着!”
“我要再见不着陛下,居尔巴哈尔夫人就活不成了!”她尖锐的声音越喊越大声
听到这句话,苏莱曼才缓缓抬起了头,冲着门外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好好说清楚。”
她冲了进来,郑重地向苏莱曼殿下行了礼,带着哭腔说:“请您去看看居尔巴哈尔夫人吧,她为了祈祷能够再次为您诞下皇子,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我们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只有您的吩咐,她才能听的进去。求求您去救救她吧。”
我趁此机会,连忙说:“您去看看她吧,此时的夫人最需要的是您的陪护。”
他毫不留恋地跟随着那个侍女离开了寝宫。
等他走了以后,我浑身是汗,放松地瘫软在地上。
躲过一劫,这究竟不是长久的办法。我的哥哥还在易卜拉欣手上,随时可能没命,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