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莱曼已经回来两三天了,一次后宫也没有进过。听说在恩代伦处理政务的时候,总有两位身着礼仪性丝绸长袍、袖口和领口覆盖着皮草、头顶装饰着马尾图格的礼门官,当苏莱曼发号施令的时候,他们负责呈上弓弦并用双手展示亮相,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这一幕感染,笼罩在对皇权既恐怖又崇敬的复杂感情中。
敢在苏莱曼出征的时候搞事情,这些人也真是胆大包天了,既然敢做出来,苏莱曼也没有轻易放过这些人,吩咐宦官把内朝的时候把这些人绞杀了,杀一儆百。
“许蕾姆,下雨了呢,不要在树下看书了。”桑娜在屋檐下,低声叫我,“缇娅,达娜,快帮忙把书都搬进来。”我抬头看去,果然是初夏时节,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阴沉的可怕,像是心情不好了许久,要下一场大雨才痛快。
这该死的雨,我刚刚把书都搬出来晾晒呢。今年夏天雨水特别的多,屋里的东西都是湿漉漉的,之前从图书馆借的书,我都抄写了一遍,跟她们说就当做是练字了,实际上是夹带了各种私货,所以说书本越来越多,一到现在这种天气就犯了愁。
到了夜晚时刻,雨下的越发密了,我让缇娅她们不必把院里的灯都点上,只在各个转弯处点上一盏就够了,这样的雨夜,最配朦胧的灯光了。我趴在窗户旁的小桌上,听淅淅沥沥的雨声。听说今晚上苏莱曼终于进入了后宫,大概是去居尔巴哈尔夫人那里,她是第一的宠妃,又刚刚失去了孩子,苏莱曼肯定是要住在她那里,安慰她的。
我迷迷糊糊地趴在那里睡着了,只听见缇娅小声地对我说,“许蕾姆,许蕾姆,您醒醒,陛下来了。”
我本来不想理她,又烦她一直在我耳边哼哼,不耐烦地对她说,“陛下今天晚上不是去居尔巴哈尔夫人那里了吗?想来已经在那里留宿了。缇娅,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这么大的雨,他怎么会来呢?”
“如果我真的来了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呆呆地望向他。
他的身影依旧是那么高大挺拔,像是从雨夜生出的精灵,拨开了层层雨帘,来到我的面前。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愣愣地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好疼,看来这不是梦,是真实的。
苏莱曼他真的来了。他把沾到水汽的袍子随手交给侍女们,走到我面前,轻轻用手指摩挲这我刚刚捏了一把有些泛红的脸颊,心疼地说,“怎么捏的这么厉害,都红了。”
我小声地说,“我之前也梦到过你回来,可就这么捏自己一下,你就消失了。我还以为自己太想你,又出现幻觉了呢。”
他微微笑着,整个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威严,柔和的像是要我的心融化了。他轻笑说,“是真的,不信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我的身体一颤,之前跟他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脑海里,我伸出了双手,主动地拥抱住了他。
他更紧更有力的拥抱了我。之前所有的担心和不安,都在这个拥抱里消失了。
我想到了她们说的苏莱曼进后宫之后第一晚都是居尔巴哈尔夫人服侍的,抬起头,酸溜溜地说,“抱够了吗?你什么时候去居尔巴哈尔夫人那里啊。要走快点走,别让人家等急了。雨大,夜深了,我就不留你了。”
苏莱曼似笑非笑地低头看我,轻轻地吻着我的唇角,“谁说我要走?你就这么的不想见我吗?我可是一回来就想看到你的身影,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听说你生病了才没有出席,担心的不得了,处理完政务第一个就回来找你,没想到你这么想赶我走。”
我简直哑口无言,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我不甘心地说,“可是......可是......我听说,每次都是居尔巴哈尔夫人在你回到后宫的第一夜侍寝的。”
“可是?”苏莱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就这么想我走吗?那我真的去了哦。”
我不想让他走,一点也不想,我将头埋进他的胸膛,眼泪忍不住地流出来。他是我永远遥不可及的月亮,我却想凭爱情将月亮据为己有。
他扶住额头,苦恼地说,“不要哭,许蕾姆,我跟你的感觉一样,离开你越久就越觉得怀里空虚,心口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只有看到你,抱着你,才觉得充实。所以不要哭,好吗?你哭起来,我的心像是被揉碎了。”
我脸上热的想要烧起来了,挣扎着从他怀抱里出来,“我去洗漱下,你看我这眼睛,都红了。”
他摸摸我的头发,温和地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可等我洗漱完毕过来时,苏莱曼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昏暗的灯光下都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疲惫之色,看来他是直接来到我这里了呢。我轻手轻脚地把他的靴子脱下来,捏着鼻子让桑娜拿出内室去,给他拿来之前放在这里的拖鞋放在床前。
缇娅把他有些潮湿的袍子拿过来给我看,里面装着我给他写的几封书信,想来他处理完政务,就兴冲冲地过来找我了。我看着他带着倦容的脸庞,紧皱的眉头,实在没忍心,伸出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像是和我的心跳一个频率。我给他盖上了毯子,坐在床边,直到他的呼吸平缓,面容放松,注视着他,我的心也变得安宁了。
在他回来之前我的那些忐忑不安,都不见了。我开始坚信,如果有爱情,一定是我们俩这样子。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没看到苏莱曼,我有些失望。
缇娅过来给我梳妆打扮,小声说,“半夜里居尔巴哈尔夫人说自己难受要死了,派侍女来敲寝宫的门,守门的宦官不敢阻拦,陛下知道了,说不要叫醒你,匆匆忙忙地就去了。”
我意兴阑珊地把郁金香耳环放进了匣子里,“今天不想戴这个,换一个吧。”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厌弃。不知道是讨厌陷入爱情后无所适从的自己,还是一直以来针锋相对的居尔巴哈尔夫人?
我只知道,她是一座大山,难以逾越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