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没有说清楚,但是苏莱曼明白了,也听懂了,他脸上开始有了怒色,但是没有立刻发作出来。
我相当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作为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兼任伊斯兰教最高精神领袖哈里发,刚刚征服了匈牙利的大部分领土,正是人生志得意满的时刻,想要回到后宫享受一下自己旧爱新宠的软玉温香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吗?特别是跟居尔巴哈尔夫人的温驯顺从相比较,我有些太狂放不羁了。这是第二次跟他撕破脸的争吵了,让他堂堂帝王的脸面往哪儿搁?
苏莱曼垂下眼,握住我的手也松开了,低沉地说,“许蕾姆,相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此刻眼前是居尔巴哈尔夫人,她大概会适时的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用眼泪泡软苏莱曼的心,绝色美人的全身心依赖大概每个男人都难以拒绝。
我看着这个深爱过的男人,他穿着上等的埃及棉长袍,面容冷峻,半眯着的眼眸里酝酿着暴风雨,紧抿的嘴唇正在压制着怒火。
我知道,假设我立刻跪趴在苏莱曼的膝头上向他诚恳的道歉,并表示会和后宫所有的女人和睦相处,以后来者的身份向居尔巴哈尔夫人俯首称臣,苏莱曼可能会原谅我,我们将有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如同他出征前的几个月那样如胶似漆。
但此刻我铁青着脸直视苏莱曼,表明了我的决心,就是不愿意,要向居尔巴哈尔夫人低头,除非我死。
苏莱曼冷笑了一声,突然冒出了一句,“许蕾姆,你想过忤逆我的后果吗?为什么你不能跟她们一样,让我感到舒心快乐?你不怕我真的处死你吗?”
我没有言语,心里迷茫一片。一个现代人爱上一个奥斯曼人,我们之间不只有几百年的时间差距,更多的是思想上,理念上的矛盾。我尝试过了,去看护怀着他孩子的后宫女人,安抚流产的居尔巴哈尔夫人,我想要让自己爱所有他爱的人。但是这样很痛苦,我觉得这是一段病态的,不正常的感情,从中给我带来的痛苦远比幸福多。
爱这种东西,果然只能发生在平等的关系之间啊。
其实从神经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恋爱就像是会让人上瘾丧失理智的东西,所以分手就是戒断,才会那么痛苦。爱情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不是山川大地,不是日月星辰,更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水和空气,所有把爱情当成生活全部的人,都过不好自己的日子。
我哭着对苏莱曼说,“你告诉我不要变,可是我现在变得都不认识自己,心里住进去了一个充满怨气的魔鬼。爱真的太可怕了,我觉得这样活着好累啊。我每天都觉得生不如死,你给我一个痛快算了。”
也许今天被他处死就是我最好的结局,死在心爱的人手上,不再为之后的争吵烦恼,不再为他的每个举动患得患失,在最爱的时候死去。
我已经做好引颈就死的准备,可是苏莱曼一句话都没有说。
空气沉默了许久,但其中的火药味一爆即燃。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女子嘈杂的声音,苏莱曼愤怒把最近的小桌子掀翻,上面的书本,铜盘散落一地,“什么人在外面吵吵闹闹?”
桑娜面露难色地进来禀告,“居尔巴哈尔夫人派人过来说穆斯塔法皇子突然发烧了,哭喊着您过去。”
苏莱曼没做声,噌地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刀扬起来的时候,闪起一道雪亮的光芒,我跟他本来至少有三四步的距离,可是一闪之间,刀光已经停在了我的头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锋利的刀锋,把我头上簪着的一簇蔷薇剖成两半,花瓣顺着我的头发飘下来,散落在我的裙摆上。
时间凝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收回刀来,对我说,“以后,再也不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他,苏莱曼经常充满爱意的眸子里现在是一片寒冰。但是就在这么由死到生,由生到死的一瞬间,我明白了苏莱曼对我的心意,那实在是一种奇特的表达方式,是一种深沉而无法言语的情感。
就在苏莱曼将要出门的那一刻,他背对着我,“从今日起,许蕾姆你就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寝宫反省,不准外出,不准探视。”
我跪在他身后,平静地应是。
我的寝宫从炙手可热的宠妃住所变成了新的冷宫,生活却没有太多的变化,苏莱曼并没有吩咐负责杂务的总管降低我的各项待遇,御厨房该送的点心小食也一天没有漏掉的送来。我素净的开始规律又无聊的生活。
每天早上起来先看两眼苏莱曼送来的经书,送书的人毕恭毕敬地说陛下希望能够看到许蕾姆殿下亲笔抄写的经书。我当着他的面,把书摔到角落里。但是等人走了,我又等桑娜她们都出去的时候偷偷捡回来,不情不愿地抄写起来。
趁着阴凉时候,给移植过来的玫瑰花苗修剪枝叶,让玫瑰保持良好的状态,促进花苞的生成,挖几个适合移植玫瑰的土坑,把挖出的土混合上一些多做出来的草木灰肥,用土壤覆盖住玫瑰的花床可以避免虫害,给玫瑰提供更多的养份。
午睡到自然醒,傍晚凉快了,摇着扇子在庭院里给侍女们讲各种狐妖鬼怪的故事,等到月上树梢的时候就去睡觉。
转眼又过去了一段时间,苏莱曼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也许是他控制了消息的散布,但是我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最放松的时候。
但是有一点对于我来说难以启齿的问题,某天,我从早上开始就提不起劲,发酸的后腰憋堵的难受,明明是盛夏天气,却觉得浑身发冷,小腹一抽一抽的坠胀感,当下体传来一股黏腻感的时候,我明白过来了,生理期—跟所有女孩子一样迎来了每月一次的生理期。
从我接手这具身体以来,就没考虑过这种问题,还在乡下放羊种地的时候,她还是个矮小瘦弱的姑娘,没有发育起来。一路的颠沛流离,奴隶商人的迫害,甚至在进入后宫的最初,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
现在生活好了,充足的休息,丰富的营养,心情和平。这点小问题就偷偷冒出来对我说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