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拿起来《蔷薇园》(Gulistān , 1258)的时候,惊喜发生了,这位诗人曾经提到他年轻时颠沛流离,经历战乱,之后以伊斯兰教游方者的身份走过多地传教、布道。足迹历经叙利亚、埃及、印度、摩洛哥、阿富汗,以及中国等地区。对战乱之苦的深刻领悟,对不同国家地区的风土人情最直接的认知,成了他作品的重要灵感来源、素材积累。
在新疆的喀什噶尔这里的清真寺,他偶遇一位容貌俊秀的少年,少年诵读着《文法入门》,萨迪亲切地和他交谈。这个少年问萨迪从何方而来,萨迪回答说“设拉子”,少年则问他是否读过萨迪的诗文。萨迪并未承认自己的身份。翌日商队启程后,少年赶上来,他方知和自己交谈的,便是诗歌声名远扬的萨迪,从此中可以看出萨迪之诗确实远播各地。 《蔷薇园》中的许多诗篇,是萨迪归国后写出。在这部分的叙述中,萨迪的口吻是亲切的,带着对中国的美好回忆。
少年不解地询问萨迪,您为什么不能当面承认呢? 这样,我就会倾我所能,在您留在喀什噶尔的时间里,给您最好的招待。萨迪报之以淡然的微笑,并做了个比喻: 隐逸之士久居山中,访者询问为何不前往城中?隐士回答说,那里虽然美女如云,但道路泥泞,即使是大象也会跌跤。这个比喻极富深意,实际上,萨迪把自己化作了那个隐士,依据他自我的身份认同,他需要不断规范、修正自己的行为。在中国少年的面前,他保持住了平和的心态,不倨傲,也不卑微,即使自己正是少年仰慕的诗人,也未有任何炫耀的心情。
在《蔷薇园》第三章二十三篇中,萨迪描述了一个贪图利禄之徒。这个人表示,他只想再做一次旅行,“要把波斯的硫黄运到中国去,听说硫黄在中国能卖高价,然后,再把中国的瓷器运到罗马,把罗马的绸缎送到印度……”他滔滔不绝地说到喉咙充血、声嘶力竭,方才结束描绘他的商业蓝图。萨迪对此评价道:“利禄之徒永不满足,除非他的眼中塞满黄土。
此外,在《蔷薇园》的第八章第一一二篇中,萨迪也提到了“中国工匠”,内容是琐罗亚斯德教传说中庇什达德王朝的国君法里东邀请中国工匠来为他在帐篷上绣字。可以看出,中国工匠技艺之精湛在萨迪心中的地位。 凡提及能工巧匠,则要比之中国工匠,提及艺术作品,则要以中国的绘画为标杆。一句谚语对此做出了精准的评价:“阿拉伯人的舌头,中国人的手。”意即阿拉伯人能言善辩,富于语言方面的智慧,而中国人的技艺高超,有优秀的制造技能,中国工艺品的名声也同样远播。在萨迪时期,精美绝伦的中国瓷器经由贸易传至波斯,使波斯人民倾心。萨迪曾写:“唾手可得的东西不会 长久。我听说东方的国家非常遥远,制造一个瓷杯需要 四十年。巴格达每天能出一百件瓷器,但东方的瓷杯价值 无可比拟。”萨迪借此抒发出“好物往往难得”的智慧哲理。
我跟一个在沙漠中独自旅行了几百年的旅人一样,如饥似渴地从萨迪的诗歌中选择跟中国有关系的各种故事,仿佛是自己也跟着他去过那里了一样。
夜很深了,但我舍不得睡觉,还是桑娜极力劝阻下,我躺在床上,心里默念着萨迪的名言:你虽在困苦中也不要惴惴不安,往往总是从暗处流出生命之泉。
眼前的所有都是对我的磨练,笑到最后的一定不会是别人。
大约是最近的日子过的有些太舒适了,我心气都有些散了,什么争斗,什么得宠,不过是过眼云烟。在房间里待着,玩着穆拉德,一点也不想外出了。桑娜有心劝我,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知道她着急,只是懒懒地不想回她。
就在这天早上,我没跟她们说,独自一人出了门,直到半晌来回来,桑娜她们急的满头是汗,不知道去哪里找我才好。
等到只有我跟桑娜两个人的时候,我十分平静地告诉桑娜,“我去泪宫了。
“啊?为什么去那里?”桑娜惊讶地望着我,露出了一脸的莫名。
“那里也有不少失去了儿子的女人。看到她们,我好像就见到了未来的自己。”我神色怅然地望向了远处,“这样在无尽的思念和痛苦中度过余生是多么的可悲。所以我要振作起来,做点什么。”
每周五晚上我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第三庭院的图书馆阅读书籍,每次随行也只带上达娜和西琳。
今天正好又是周五,我用完了晚膳就直接去了图书馆。傍晚时分刚下了一场大雪,不一会儿就积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上面还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路上,只见女奴们已经开始动手扫雪,以免积雪伤到了宫里的贵人。
“许蕾姆夫人,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雪,您还是坚持要去图书馆吗?这万一您要是在路上摔一跤可不得了。”西琳扶着我的左手臂不解地问道。
我扶住了她的手,随口应道,“我已经习惯了,生活要有规律才好啊。”
“可是夫人,在宫里生活太有规律或许也是件危险的事情。”右侧的达娜低低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达娜相当聪明伶俐,做事又极有分寸,在众人当中太突出了,我好喜欢她。
“夫人,你身上的这种香味真好闻,在后宫里,妃子们多喜欢使用玫瑰茉莉等鲜花制成的熏香,很少会选择这种植物做熏香。”西琳赞叹说。
我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第三庭院的图书馆,周五夜晚只为我一人开放。守门的小宦官像往常那样将我迎了进去。我恋恋不舍地把萨迪的诗集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这是值得反复阅读的经典。我翻阅了几本诗集,最后又借了一本关于历史的书籍才离开。走出图书馆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雪。月色朦胧,雪花无声飘落。洁白的雪花在淡淡月色下散发出点点柔和的光芒,在落于大地的那一瞬间,消逝,不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冬夜冰冷的空气沁入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感觉倒是清醒了不少。
“许蕾姆,你果然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们身后转来。我回头望去,只见年轻的帝王正踏雪而来,他头戴土耳其传统红色羊毛无沿帽,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冷峻,深蓝色的长军服外套将他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挺拔,配在腰间的半月形弯刀在月色下散发着幽幽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