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想到苏莱曼的处境就替他犯愁，现在看起来是花团锦簇的样子，内里已经是有些显得颓势了，他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我看着自己寝宫里的布置，很像是个宠妃的样子，感觉进来就是消磨意志的好地方。我心里笑着想，苏莱曼允许我是个有点小智慧的女人，但是他会不会接受我对政事提出自己的见解呢。同样是女人，皇太后是他天然的同盟，地位和权益都从他而来，自然不会背叛他。可我呢？用自己粗略地历史知识去挑战一个君主的耐心吗？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我抚摸着进贡来的各色物品，回想着小店带给我的感受。
只能感慨地说，脆弱性是典型的边疆特性。就欧洲的国家构成或政治地图而言,“对于几百年后的欧洲人来说,1500年的欧洲是无法辨认的。
说到疆界,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国界。关于这个疆界,存在着一个非常有趣的矛盾。这就是疆界的神圣性与疆界的变动性、流动性间的矛盾。疆界显然离我们日常生活很遥远,但近代以来,在人们的政治生活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比疆界更加重要,“神圣领土不可侵犯”“誓死保边疆”“寸土必争”是我们的口头禅。疆界是政治实体最坚硬的部分,如果这部分得不到保证,共同体本身就受到威胁,而且统治者的合法性也会受到威胁,因为统治者的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捍卫领土的完整。
不过疆界的现象与问题,并不是民族国家时代才出现的;可以说,只要有人类存在,疆界的现象与问题就会存在。疆界的意识或不如说守卫疆界的意识,是肉食动物的最重要的行为模式。另一方面,在人类的政治经验中,疆界却是异常脆弱、变动不居的。一个国家的疆界的稳定性,甚至远不如这个国家内部行政区的稳定性。这也许是一个令人吃惊的现象。
1500年以前,伊斯兰文明与基督教文明在地中海两端呈现相反的进退形势。在东部,1500年前后,伊斯兰文明在巴尔干、东地中海地区和环黑海区域都得到了极大的推进。虽然只威胁到基督教世界的外围,但奥斯曼帝国仍然是令欧洲胆寒的力量。
自14世纪初在小亚细亚崛起,奥斯曼人便开始了向西征服拜占庭帝国的进程。只经过半个多世纪约三代苏丹的统治时间,它就占领了巴尔干半岛大部,把拜占庭帝国挤压到了君士坦丁堡这个孤岛上。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帝国攻克。这个事件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君士坦丁堡是东正教的精神与权力中心,保持着希腊和被称作东正教的基督教的历史记忆。征服这座城市后,穆罕默德二世便将苏丹、罗马皇帝、哈里发集为一身。 这种称号体现了他的欧洲认同:对于欧洲人,他自称罗马皇帝;对于奥斯曼人,对于其他伊斯兰人民,他是苏丹。
在接下来的30年,塞尔维亚成为奥斯曼帝国的边境省,但贝尔格莱德尚未被攻克;波斯尼亚被征服以后,贵族大部分皈依伊斯兰教,并成为进攻匈牙利、奥地利的重要力量;随着雅典和伯罗奔尼撒半岛被征服,奥斯曼帝国完全控制了爱琴海,并进一步攻占亚得里亚海重要港口克鲁亚、斯库台,与威尼斯对峙。
比起历史发展的滚滚车轮，我渺小的像只蚂蚁，不是爬到车轮上一起前进，就是被碾死。爱咋地咋地吧。
瓦妮莎的婚期定在了半年后，我和乌尔禾约好了一起去皇太后的寝宫为她祝贺。等我们进入到皇太后寝宫后，我津津有味地开始欣赏起皇太后寝宫的布置，毕竟我之前只觉得金碧辉煌，别的也看不出来。现在发现和宠妃庭院那些华丽却又令人倍感压抑的房间相比，这里特意挑高的穹顶自然而然就拉开了空间的距离，明媚的光线透过穹顶上的玻璃照射入房间，更是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柔和之色。寝宫的色彩装饰明显受到欧洲洛可可风格的影响，主要以淡雅的黄色和绿色为主，图案绘画以各式各样的花卉为主题，显得优雅又不失高贵。
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皇太后的本人了，对于她算计我的事，我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憋屈的堵着。没想到皇太后现在的气色好极了。
她的黑色长卷发柔软又蓬松，几缕碎发散至耳际轻轻摇曳着。她的肤色是细腻而富有光泽的珍珠色。那双不同寻常的眼睛看起来温和从容，一抹浅笑在她的唇边欲坠未坠。她的美，是一种暗香浮动的美，比起那种夺目的美，这种内敛的美才更加持久。
可能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儿要出嫁了，她难得对我有了几分好脸色，让一旁的侍女给我端来了热乎乎的果奶，也伸手拈了一块阿吉德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待品尝完这块糖果后她又似是随口问道，“穆拉德现在还好吗？他跟苏莱曼小的时候很像，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苏莱曼。”
我不假思索说，“是真的吗？有几分能像陛下也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皇太后看了看我，欣慰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许蕾姆你现在说话很得体，不错。我忙着瓦妮莎的婚事准备，没有时间好好的跟穆拉德亲近亲近，等我有空了，你把孩子送过来，陪我几天，这几年后宫里也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好玩了。”
我心里一紧，但又故作镇定地说，“后宫佳丽这么多，总还会有人为陛下生下更多的孩子。再说了，等瓦妮莎出嫁之后，很快就会顺利生下易卜拉欣大人的孩子，到时候皇太后还怕没有小孩子来陪您吗？恐怕到时候您还会嫌孩子们烦呢。”
皇太后将手边的杯子递了过来，我忙上前接过，她笑吟吟地说“许蕾姆这个名字果然没有起错，说话做事也让人这么开心。”
我低头顺从地把手中杯子捧着放在一旁的托盘里，“您是陛下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我服侍您也是应该的。能让您开心，也是我们做事的首要目标了。”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
我恨得牙根痒痒，这个死老太婆。三天两头敲打我。
为了不让我和居尔巴哈尔夫人之间的矛盾，影响到整个后宫的氛围，给她女儿出嫁仪式上带来不好的兆头，她居然拿穆拉德来威胁我！皇太后要自己的孙子来住几天，这是多么合理正当的理由，只要我不听话，穆拉德都攥在了她手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关系，我安慰自己，易卜拉欣那里我都能忍，她是苏莱曼的妈，肯定会比我早死。只要我活的久一点，熬死她。
大概皇太后认为她的话没人敢不听，我也服了软，她起身招手，让我去她的房间参观瓦妮莎的部分嫁妆。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皇太后两人。她放下了珊瑚串，起身推开纱窗，从窗外吹来了带有海水咸味的微风，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海鸥的啼鸣。
“许蕾姆，我知道你和曼妮亚的关系一直很不错，这在后宫里也是难能可贵的。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可能让你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是只有互相帮助，才能不让别人钻空子”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太后，您的意思是……”
“曼妮亚再次怀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不方便伺候陛下，而你圣眷正浓，陛下破例让你再次侍寝，让陛下更加宠爱你，这样就不会让陛下的心全落在某些人身上。等她生下了孩子，加上我的支持，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夫人，到时候，你和她联合起来，足以让某些人忌惮了。”她回头看向我，“谁若想在困厄时得到援助，就应在平日待人以宽。”
我自然明白她指的某些人是谁，心里也有些了然，皇太后还是顾忌着居尔巴哈尔夫人，有一位已经长成的王子作为依仗真是很可怕，所以想联合我和曼妮亚的力量来对抗她，形成制约她的一个平衡关系。而她就是这个平衡关系的掌控者，愿意让天平倾向何处都是她说了算。这也是她今天当着我面说那些话的原因吧。
我却不愿意一下就遂了她的心愿，迟疑地说，“皇太后，您是知道的，我从来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我曾经把曼妮亚当做我在后宫难得的朋友，可她却在某些事儿上欺骗了我，误导了我，我跟某些人是不合，但是我不想随便就被人当做棋子来使用。”
皇太后不以为意地说，“谁不是棋子？能够被人利用，也是因为有利用价值，不然早该被扔到一边。许蕾姆，你很聪明，也很坦率。我希望你以后也可以保持这样的品性。”
她轻轻松松地道，“那姑娘可能有些愚蠢，但确实美丽，我相信她不是有意隐瞒或者欺骗你，看在你们之前的交情上，你也不要太过小气，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是曼妮亚欺骗了你，你受到什么损失了吗？”
我把气都吞进肚子里，毕恭毕敬地答道，“我明白了，太后。曼妮亚是我的好朋友，她现在怀孕了，这是好事情，我回去会好好恭喜她。目前陛下对曼妮亚也是十分在意，相信她会顺利生下一位小王子来。”我沉思了一下，“至于之前的事，相信是有人从中作梗，曼妮亚是善良天真的姑娘，这些事她做不出来的。我们不和好，才会让人从中得利。”
“很好，我就喜欢聪明的姑娘。”皇太后婉尔一笑，眼中流泻出几分难得的娇媚，“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看看照顾穆拉德吧，想想我说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退了出来，庭院里冰冷却清新的空气令我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快到门口时，一直在旁边房间等待的桑娜忽然停下了脚步，脱口喊出的声音里像是夹杂着几分愕然，“陛下？”
我也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苏莱曼站在那里浅浅笑着，整个人仿佛被晕染上了一层神秘而眩惑的光环，他的黑色长发从米白色缠头下漏出了几缕，显得有几分随意，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雍容和深不可测，却又令人不敢太过靠近。
所谓天生贵胄，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苏莱曼伸手拉我，要一同进去皇太后的寝宫内，我心里烦，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轻推他一把，“别闹，我刚在皇太后这里坐了半天，腰背生疼，想去御花园里散散心。你去吧，别管我了。”
苏莱曼似乎是从来不会看别人眼色的样子，他点了下我的鼻子，“没有关系，我进去向母亲请安就出来，不知道穆拉德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新技能，真是太有意思了。”
穆拉德是个乖宝宝，只要吃饱睡好，谁陪着玩都可以，我看着都有点发愁，这孩子天生的社牛人士，抱抱他就给个笑脸，还主动拉别人一起玩。这随便谁来给个玩具就跟着跑了可不行。
我虽然不怎么懂，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孩子生长环境中需要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老跟着侍女们一起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现在不趁着我跟苏莱曼的关系还可以的时候，让穆拉德多见见，等到以后苏莱曼不再来了，穆拉德想找都找不到的时候，我连哭的地方也没有。
等到进了皇太后的寝宫，苏莱曼大大咧咧地一坐下，就有贴心的侍女送来了热毛巾和接过了他的外袍。
有个看起来笑得很甜的侍女，见我回来也没有吃惊地说什么，只是重新为我上了一份点心，我看了一眼，是刚才我拿过的几样。
我笑了笑，怪不得人家说奥斯曼后宫也是所女子精修学校，从进宫开始就接受各类素质教育的女奴就是不同一些。她看起来擅于察言观色，此时就更加殷勤地说道，“许蕾姆夫人，这个时候您也有点饿了吧？这是小厨房里新作的点心，还请您给点意见和指导，我们才能做的更好。”
我轻笑说，“皇太后小厨房里做出的点心，哪里有我指导的份儿，一定样样都好。想来有你们这样灵透又手巧的侍女，皇太后肯定能事事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