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但是面对着两巨头的目光,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看这对帝国里最亲近又最疏远的母子聊天。
在寒暄过几句之后皇太后看了看苏莱曼的面色,欣慰地点了点头,“今天看起来气色确实是要好一些了,是跟着的人尽心了,不过,你眼中有这么多血丝,如果我没猜错,这几天你一定都是通宵在批阅政务吧。”
苏莱曼扬了扬嘴角,“果然什么也瞒不住母亲。”
“你这孩子啊,勤于政务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皇太后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心疼。
或许是因为连着几晚没睡的关系,苏莱曼的脸上渐渐有了乏意。他起身想告退,却被皇太后拦了下来,“陛下,我太了解你了,回去你也一定不会休息。今天听母后的话,就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再走。”
苏莱曼似乎有些愕然,“母后,我……”
“许蕾姆,你说呢?”皇太后问向了安静吃瓜的我。
我立刻起身恭顺地说,“您说的是。”啊对对对,小命在你手上,你说什么是什么咯。
“诺拉,你带陛下去最里面那个房间休息。”皇太后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打断了苏莱曼的话,“陛下,你要是不想让母后太操心,这回就听我一次。”
苏莱曼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儿臣恭敬不如从命吧。”
皇太后已经点了名,有一名侍女越众而出,我打量了她一番,长得不错,有点小家碧玉的清秀,攻击性不强,看起来皇太后这里的侍女,什么款的都有,包君满意。
虽然我只在皇太后这里待了很短时间,就在侍寝后搬到了低等妃嫔的房间,但我知道那个最里面房间的布置。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就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描着金花的绿底木门上镶嵌着来自大马士革的贝母,在烛光下闪烁着千变万化的光芒。房间里收拾得整洁干净,烛台上的蜡烛只有人的时候才点燃起来,靠窗的台子上点着熏香,散发出美人般甜美的气息。这香味浓郁却不带丝毫俗气,隐隐还透着几分高贵雅致。
一切就好像早已准备就绪了。有房间,有床,有美人。
“陛下。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穆拉德醒来看不到我会哭的。”我有点心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苏莱曼揉了揉眉,不耐烦地说,“母后,让许蕾姆陪着我就行了,我也不困,歇一会儿就行了。”
他都开口了,皇太后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做了个顺水人情说,“那也好,能当上夫人,许蕾姆自然很是得你的喜爱。让她伺候你再好不过了。”
我惊讶到咂舌地跟着苏莱曼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陛下,您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儿请随时吩咐。”我行了行礼,就打算退了出去。
苏莱曼揉了揉眉,“我现在一时也睡不着。许蕾姆,你就先陪我说说话吧。”
我坐在了他长榻边的矮椅子上,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伸手出去想要抚平他,轻声说,“说些什么呢?”
“随便什么吧。你好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他用这样说家常的语气和我说话,倒让我有点不大适应。
“自从有穆拉德,我也很久没有这种讲故事的心情了,”想起那个小肉弹,我脸上就止不住的微笑,顿了顿,“陛下,您看起来好像有点累,还是听皇太后的话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最近的确是很累,但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累,而是心累。我甚至觉得待在宫里要远远比在外征战累得多。你能明白这种疲累吗?”他抬起眼睛凝视着我,那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如此迷人,每一丝神色波动都是这么清晰,这么真实,这么接近。
“陛下……身体累了需要吃药休息,同样,心累了也需要时间调养,慢慢复原。因为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您要靠它来辨别最珍贵的东西。正如某本书上所写的,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事情的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所以,现在您就什么也别想,让自己放轻松一些。”我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别看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同样也是寂寞的,权力换来的敬畏反而令他有时看不清眼前的事情。生为君王的他拥有一切,却偏偏无法像普通人那样通过交流情感而沟通。
“是啊,我不能让它继续累下去了。我要靠它辨别最珍贵的东西。”他笑了笑,望向了窗外。此时的年轻君王,像是卸下了一切面具,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毫不设防地展示在了我的面前。房间里静默无声,我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怅然,犹如柔丝无声坠入黑暗之中,恍然竟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念头。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我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静静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