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陛下的宠妃了,连说话的气势也不同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透着一种慵懒散漫。-------也只有居尔巴哈尔夫人,才能拥有这天下无双的美丽嗓音。
我心里蓦的一紧,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戒备。
随着一阵玫瑰香味飘来,只见居尔巴哈尔夫人在宫女的簇拥下正款款走来。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所谓冤家路窄,说得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吧。
居尔巴哈尔夫人在我面前站定,那双大眼睛幽幽盯着我,明显流露出对我的憎恶,美丽的声音里也夹杂了几分戾气,“我不许给那个女人诊治,就算你请来了御医,我看谁敢给她医治。”
她身边那个叫达伊的女奴也立刻冷冷开口道,“夫人,就是她,还在图书馆里故意接近穆斯塔法王子。”
什么叫我故意接近?
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唇角边扯起了一抹标准的微笑,“居尔巴哈尔夫人,晚上好。我不过是看在小王子的份上,才想要请御医为她诊治,您又何必跟一个中等妃嫔这么斤斤计较?难道您真的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故意拖重她的病情吗?我倒是想问问,后宫里有哪一条规矩,因为首席夫人的不满,御医就不能为人诊治。”
后宫的女人也是要面子的,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永远不能这么说出来。把赫妮跟居尔巴哈尔夫人相提并论,恐怕在居尔巴哈尔夫人眼里,是过分抬举了赫妮。
至于图书馆么,“皇太后吩咐每一个后宫的女人都可以来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来?再说,是我先来的图书馆,也是穆斯塔法殿下自己想要向我问好的,我自觉的没有什么问题。居尔巴哈尔夫人,麻烦你管好自己身边的狗,不要出来乱吠,万一随便咬到了人,别怪我打碎她满口的牙。”
我不觉得自己示弱,居尔巴哈尔夫人就会放过我,何况我也不知道她跟赫妮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争风吃醋的破事儿了去。
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背后的居尔巴哈尔夫人冷笑一声,“现在果然是不一样了。那么我邀请你到我那里坐坐总可以吧?先别忙着拒绝,不管怎么说,你的品级还是比我低。你真以为陛下会一直宠你吗?同样是皇太后身边的侍女出身,曼妮亚已经怀孕四个月了,陛下已经决定在产后封她为夫人,不论生下来的是男是女。你还能得宠多久?”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有一点居尔巴哈尔夫人说得没错。她是首席夫人,在品级上始终还是受制于她。如果处理不当,无论去还是不去,她都可以用犯上这个借口惩罚我。
不过她要是打算联合我去对付曼妮亚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反正居尔巴哈尔夫人我已经是得罪了,她现在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要是我又得罪了皇太后,真是离死期不远了。
我刚想开口推辞,“夫人,天色已晚,许蕾姆夫人也很累了,请允许她回去休息吧。”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我身侧的西茜却小声的开了口。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西茜的那张小脸赫然肿了起来,而动手的女奴达伊却是一脸不屑和无所谓,“你一个小小女奴,竟然也敢反驳夫人的话!”说着她又举起手,还想再来一下。
我心头顿时大怒,用右手架住了她的手腕,顺便反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居尔巴哈尔!管好你的狗,你要是管不好,我来管,现在是一个耳朵,她再敢胡说八道动手打我的人,我打断她的狗腿。”
“许蕾姆,你居然敢动我的人!”居尔巴哈尔夫人显然没想到我会反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道,“来人!将许蕾姆给我带回去,我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居尔巴哈尔,“我看谁敢!我也是位夫人,动我之前想想你们自己的下场,只要居尔巴哈尔你这次没整死我,我会把动手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就算是我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刚想要上来按住我的居尔巴哈尔夫人侍女们现在都犹豫不前,我冷笑着鄙视着每一个人。
居尔巴哈尔夫人气的直跺脚,大声嚷着:“来人,来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的贱女人给我压到泪宫去,谁敢不动,就自己下去领罚。”
“这到底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们身后转来。我回头望去,是苏莱曼来了。
居尔巴哈尔夫人反应极快,立即迎上前去,来了个恶人先告状,“陛下,您来得正好。许蕾姆现在是越来越无礼了,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的人。这实在是太过份了。”
“陛下,这都是我的错。刚才达伊阻拦着许蕾姆夫人不让她走,我情急之下才多了嘴,都是我活该挨打。夫人也是关心下人才还的手……这一切都怪我,请陛下责罚我吧!”西茜跪在雪地里略仰起头,脸肿起了半边高,眼眸里泪光闪闪却强忍着不流下来,委屈中带着点小倔强,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我心里暗暗一动,真没想到西茜还能用上以退为进这一招,平时我倒是小看了她。
苏莱曼锐利无比的眼神如刀剑扫向了达伊,后者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低下头去,几乎将头埋在了胸口里。
“一个小小的女奴也敢对夫人动手,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听到这句话,达伊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居尔巴哈尔夫人不服气地辩解道,“可是陛下,许蕾姆打了我的人……”
“许蕾姆作为一位夫人,区区女奴居然还敢阻拦她,这么不知死活的东西打了就打了吧。”苏莱曼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她的话,“以下犯上才是罪不可恕。来人,将达伊拉下去行棒刑。”
“陛下!”居尔巴哈尔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尖叫着说,“达伊是我身边的人,现在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您这样惩罚她,不是让全后宫的人看我的笑话吗?”
苏莱曼严厉地说,“既然知道她是你身边的人,就该管教好她,而不是让她去触犯一名夫人的尊严。居尔巴哈尔,如果大声叫嚷就能建成一座房子,那么驴子就能建成一条街!不是谁声音大,就会有道理。”
苏莱曼又看向我,“你们现在,谁能从头到尾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恭敬地行了个问安礼,“我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碰到了赫妮的小王子,跑出来说他的母亲生病了,但是御医们似乎都在忙着,没有时间为她治疗,我只能派桑娜跟他去一趟,看看情况是否属实。然后,”我看向怒火中烧的居尔巴哈尔夫人,“居尔巴哈尔夫人阻拦我说她不允许有人为赫妮诊治,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作为后宫的首席夫人,不该是心系所有后宫女人的安危吗?怎么就能够以自己的一己之私,去危害一位有孩子的后宫女人健康呢?”
我又指向瑟瑟发抖的达伊,“然后这位叫什么伊的侍女就跑出来拦住我不许走,西茜帮我说两句话,被打了个耳光。我忍无可忍之下,才回击了达伊。”
“陛下,如果您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是居尔巴哈尔夫人的不敬,要惩罚我,我愿意领受,但是也请您让居尔巴哈尔夫人的侍女向我的侍女道歉!西茜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苏莱曼走到居尔巴哈尔夫人面前,让她抬起来头,直视自己的眼睛,“许蕾姆说的是真的吗?居尔巴哈尔,说实话。”
居尔巴哈尔夫人看起来慌乱极了,“她说的,她说的,”眼睛一闭,大颗大颗如同垂线珍珠般的泪珠儿滚落下来,“都是真的。”
她哭的十分具有美感,梨花带雨一般,“赫妮那个贱人,当年她跟我同时怀孕,仗着有皇太后为她撑腰,处处跟我作对,还下手对付我的穆斯塔法,您在外征战,我不敢打扰您,只能自己忍受这种屈辱。等我的穆罕默德生下来以后,她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一定是她用了邪门的手段,吸走了我孩子的活力。穆罕默德现在五岁了,还不如同龄的孩子健康,她生的那个小东西成天活蹦乱跳,我恨啊。”
她也顾不得许多,跪下去膝行到抱住苏莱曼的袍子下摆,“陛下,我没有,我没有故意阻拦御医们为赫妮看病,我只是,我只是心里过不去啊,您可以派人去问,我有没有指使御医们做什么,他们自己不想为这么一个心思狠毒的人诊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指着我说,“您知道的,我恨透了许蕾姆,她一进宫就分去了您对我的宠爱,还让您打破规矩让她在生产后继续侍寝,如果我是那样心肠恶毒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针对她做些什么,可您看,她的孩子还好好活着,她还有胆子打我的侍女,我,我才是最爱您的人啊。”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破事啊,感情我和穆拉德现在活着还要感谢居尔巴哈尔夫人的放过了?她想在后宫作威作福,当皇太后死了吗?还御医们自发的?她在说什么屁话?这还用说,只要表现出一点对赫妮的不喜欢,自然有想要在居尔巴哈尔夫人面前露脸的人去办这件事。
看着苏莱曼脸色的松动,我冷笑,他总不愿意相信自己后宫全是一群恶毒的女人。
这时候,脸色苍白的桑娜回来了,她大惊失色地看着抱住苏莱曼下摆呜呜咽咽的居尔巴哈尔夫人,神情恍惚地仍然按照规矩行了礼。
苏莱曼看起来已经被居尔巴哈尔夫人打动了,他把居尔巴哈尔夫人扶了起来,对桑娜说,“说说赫妮的情况吧。”
桑娜小心翼翼地说,“我陪着小王子到御医院,御医们大多都在那里翻着医书无所事事,听说是赫妮伊巴克勒生病了,都互相推辞,说自己无能为力,看到我后,一个个放下王子不管,眼冒金光想要来为许蕾姆夫人诊治。在我说是奉了许蕾姆夫人的命令,请御医给赫妮伊巴克勒后,才有一个年轻御医愿意为赫妮伊巴克勒诊治,刚已经诊断出来,不过是因为房间里过于寒冷,又把厚实的毛毯都送到小王子那里,才导致的疾病。”她看了居尔巴哈尔夫人一眼,壮着胆子说,“居尔巴哈尔夫人在自己的寝宫里对侍女宦官们说,让后宫里人都明白,谁要是帮助了赫妮伊巴克勒,就是跟她作对,所以没人敢违抗居尔巴哈尔夫人的意思。”
桑娜叹了口气,“只有我们许蕾姆夫人,内心善良,从来不理会后宫这些事儿,才会看到小王子的求助心软地去找御医们帮忙,不想因为这样又得罪了居尔巴哈尔夫人,被堵在路上。说起来,这只是打了居尔巴哈尔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谁让她寝宫里的侍女比后宫的妃嫔们都来的高贵呢?幸亏陛下您来了,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又让许蕾姆夫人在庭院跪上一整夜了。”
桑妈真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居尔巴哈尔夫人恨得快要扑上去撕了桑娜的嘴。
苏莱曼听了强压制着怒火,甩开了居尔巴哈尔夫人的手,“居尔巴哈尔,不要找那些借口,我体谅你对穆罕默德的身体担心过度,针对其他人。你每次对付赫妮或者其他人,为了挽回你的声誉,我会在背后补偿赏赐。但你永远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应该对造成穆罕默德体弱的原因心里有数,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而非要推到别人身上获得心安理得。”
“居尔巴哈尔,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苏莱曼顿了一下,“传令下去,居尔巴哈尔于自己的寝宫禁足六个月,不许任何人出入。”
“陛下!”居尔巴哈尔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他转过头看着我,“许蕾姆,你先到我那里去一下,我正好读完了几首诗,顺便和你聊聊。”说完,他没再看居尔巴哈尔夫人一眼,示意我跟上后就大步往前走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的身体就好像被牢牢钉在了雪地上,月光下拖得长长的影子一动也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穆斯塔法走到了居尔巴哈尔夫人身边,安慰着她,我默默地转过头来,是他叫来了苏莱曼给我解围,可是却导致了他的母亲被禁足,我欠了这个明事理的孩子很多。
我跟着苏莱曼到了他的主室,可看他情绪不高,我也就跟他淡淡地聊了几句,推辞要去看穆拉德就走了。
我一边在庭院里慢悠悠地走一边想着现在的苏莱曼,他大概是很难过吧。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