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果然让切莱比乖乖就范了。他听从了鲁斯坦的吩咐,指证易卜拉欣不仅收取贿赂,还参与了暗杀迈赫麦德的计划。最令人震惊的是,他指证完以后竟然一头撞死在了大厅里,可谓万分坚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切莱比的自尽无疑令他自己的话更可信,再加上鲁斯坦所准备的那些以假乱真的罪证,完完全全打了易卜拉欣一个措手不及。苏莱曼当即下令先将易卜拉欣关押进大牢,等待下一步的发落。
事后我询问鲁斯坦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令切莱比如此决绝,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将近子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洇湿了房内烛火昏黄的光晕。细雨落在窗外的无花果叶子上,发出了沙沙沙的寂寞声响。我略带慵懒地蜷在卧榻的一角,时不时抬眼悄悄打量一下坐在不远处的苏莱曼。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视线落在比大海还要更遥远的地方。线条完美的脸上什一片漠然,就像是沉入了深海般死寂的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冷硬的好似海面的礁石毫无波动。
我的身子略略向前倾,低声打破了这份沉寂,“陛下,你打算怎么处置易卜拉欣?是给他送上红色果子露还是白色果子露呢?”按照奥斯曼的传统,像易卜拉欣这样身居首相高位的宣判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在宣判前会专门派给他送上一杯果子露,如果是白色的,那么他就会被量以轻刑,但如果是红色的,那就是死亡的意思。
苏莱曼微微侧过了脸,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我一直在做梦,梦到我刚认识易卜拉欣的情形。那时的他瘦弱矮小,可偏偏又倔强的很。记得当时他和几个人打架,明显是处于下风,但他就不要命似的只追着为首那人打,到最后虽然自己被打得伤痕累累,但为首那家伙居然被他戳瞎了一只眼。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与其无目标的乱打,不如集中火力对付一个。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他捂住自己的额头,“瓦妮莎也一直在母亲面前哭求能够从轻发落易卜拉欣,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我看母亲也很为难的样子。”
我笑了笑,身子往后微移动,将自己的脸隐入了烛火的阴影之中。苏莱曼的内心深处还是怀念着这段曾经纯粹的友情,所以,他有一点动摇。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绝对不能让苏莱曼沉湎于这种变化之中,那将会变得我跟鲁斯坦都无法预料。
“瓦妮莎太不懂事了,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她怎么不能跟比沙姐姐一样善解人意,体谅您的难处,陛下您现在不是还没有定下易卜拉欣的罪过吗?她就这么到重病的母亲面前去打扰她的身体,吵得母亲不能安宁。如果说真的易卜拉欣犯了谋逆的大罪也要看在她的面上放过不成?那么您制订的法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冷嘲热讽地说,“迈赫麦德的死,要不是切莱比站出来承认,附庸他的那几个人天天在朝中说都是我干的,听得我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再说回来,易卜拉欣这次也太让陛下失望了,如果他也像陛下一样记着这段友情,就不会擅自使用塞拉斯克尔苏丹这个大不敬的称号了。是他先背弃了您对他的信任,一个不再忠诚的人,将来怎么样可不好说了。”
听到这句话,苏来曼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塞拉斯克尔苏丹称号的使用是苏莱曼的逆鳞,这个时候我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而且,收取波斯人的贿赂这个罪实在不小,西琳和乌尔禾,包括那个刺杀我的宦官,他们可都是波斯人。”我忖度着看向苏莱曼,“没有人的指使,那些波斯人怎么能这样轻易进入后宫呢?难道说是您给他的地位还不够高吗?他从一个奴隶变成了仅在您之下的大齐维尔,怎么就这么不知足?连您的安危都不放在眼里。唉,算了算了,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苏莱曼的神情更加冷硬如铁,皱着眉道,“或许也不是胡乱猜测。”
“陛下,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毕竟他是你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当初的缇娅来了”我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她也是我唯一的同性朋友,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可能是已经死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了,就算是现在,她为我而死的时候也是没有怨言的。”话音刚落,忽然只听见外间一阵喧哗。
“吵什么”我走出来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没想到是桑娜来了,她神色慌张到没有压低声音,“王后,夜间值守的侍卫在米娜夫人寝宫门外发现了不明男人的配饰掉在树丛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内室,见苏莱曼像是没有听见的样子,才把桑娜拉到一边,小声说,“别胡说,虽然我跟米娜有点嫌隙,但是她不是那样的人。”
桑娜吞吞吐吐地说,“不止这些.......副总管进去的时候,米娜夫人正在焚烧一些信件,副总管命令人抢下来了一部分,还没有烧坏的信件上是写给一个男人的情信。”
我不悦地拿过桑娜递给我折好的一叠信纸,看也没看的塞进口袋里,又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叮嘱她说,“先不要告诉陛下,我明天去问问米娜再说。你先跟瓦尔西说一下,让米娜寝宫的人不许进出,什么事都等我调查完了再说。这关系到后宫所有人的声誉和我的管理,你懂的。”
桑娜点头去了。我想了想,觉得口袋里还不是那么安全,就塞到了袖子里。
等我进去之后,苏莱曼头也不抬地说,“许蕾姆,给我。“他的声音短促有力充满威严,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从我手里拿过那几张烧到一半的纸后,他扫了一眼,有些惊讶道,“是米娜的字迹?”说着他又粗略看了几行。脸上顿时像结了霜一般冰冷冰冷。
“好啊,易卜拉欣,好啊。”苏莱曼说了这几个字后就立即起身。
我扬了扬眉,“陛下你要做什么?”
“我出去走走,许蕾姆,这封信就当做没看到过吧,毕竟不是光彩事。”
这就是最后的那根稻草。
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我冷笑着,我早想把米娜收拾掉,毕竟她跟西琳一伙人也有说不清的联系,我遇袭的时候闻到的香味只有她才有,不过她做事小心,没让我抓到把柄罢了。
不过没关系,没有可以制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