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索夫人是个外露着精明劲儿,眉梢眼角都有几分狡黠在里面的女人,她听我说完,止不住地大笑起来,“谁敢说,奥斯曼的王后会被这么一点点的好处打动,那么他一定是个最彻底的傻瓜。我们做梦的时候也不敢这样想呢。我们跟后宫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早在您进入后宫之前,我们就跟居尔巴哈尔夫人,那位美丽又贪婪看了金子不撒手的夫人有过来往,而您,就比较少打交道了。但是从原来的大维齐尔阿亚兹帕夏看来,他真是对您的智慧赞不绝口呢。”
我不做声,看她接下来说什么。
托马索夫人相当有分寸,她笑盈盈地凑近了我说,“虽然说男人们在外面打仗有些小摩擦,但是说起来跟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越是发生战争,就越是挣钱的好机会,只要您抬一抬手,让威尼斯的船队能够比其他的船队早一天进入港口,我可以答应您,整条船的货物的净利润可以分给您两成,”说着她用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数字,“这个数,您还满意吗?”
我不为所动地让桑娜换一碟葡萄来,小侍女跪下接住了我吐出的果核,“太酸了,拿胡丽拉送的水果来,那个还凑合能吃的下去,”说完笑着对托马索夫人说,“这么大的一笔款子,我真的是有点心动了,可是我说话也见得管用,港口那边的事情,我不见得能插手进去,如果说非要与其他人争利的话,吃相也有点不雅。”
托马索夫人看我有几分心动的样子,忙又开始添油加醋,“当然,当然,您当然不是那种为了这么点点小钱心动的人,只是咱们女人坐在一起说句贴心的话,想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先要有钱,没有钱,就没有听话的手下人,没有钱,您的命令就不能传达的那么迅速。记得去世的皇太后她老人家,也跟威尼斯来的商人有过交易,她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瓦妮莎苏丹嫁给易卜拉欣帕夏的时候,那样泼天的富贵您想来也是有印象的,同样是有女儿的人,您的女儿布赫丽玛帕夏很快就会到了同样的年纪,难道要她的私产比不过去之前的人吗?说到底,您才是现在奥斯曼最有权势的女人,您的女儿就该比任何人来的更加尊贵。”
见我没有反驳她的狂言,她小心翼翼地贴近我说,“就算您……想要对付远在行省的那一位……..”
我伸手制止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托马索夫人,你越界了。”
就算我有这个心,现在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承认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把跟任何人的矛盾摆在明面上,死去的易卜拉欣,我那么怨恨他,也只是在他事发后,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事实,我得维护自己在苏莱曼面前光明正大的形象。
何况她还是个异国的女人,刚见了一面,怎么可能把我心里的话全告诉她呢?
托马索夫人也明白自己说话造次了,她还是笑着,丝毫没有一点点局促,“我这次来,只是跟您展示一下我们的诚意,如果实在不愿意插手,就请您看着吧,我虽然只是个女人,但是做生意的时候谁也不在乎这些,大家看好的是谁的货物新鲜,卖的快,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许蕾姆苏丹,我先告辞了。”
待她离开后,我笑着问桑娜,“看出来了吗?”
桑娜也笑了,吐槽说,“这肯定是比沙苏丹的主意,不然刚把穆斯塔法修建船厂的消息传到苏丹耳朵里没多久,他正在气头上呢,您就插手港口的事情,还跟威尼斯来的总督夫人合伙坐起了生意,这不是故意的吗?”
我盘算了一下,有些心痛地说,“好大的一笔钱呢,说起来有点肉疼,但确实有些烫手,我怕有后患。”
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怎么让这笔钱变得隐形合理地拿到手。
直白点说,就是只拿钱不做事。
再直白一点,我希望她把钱双手奉上,且守口如瓶。
写信,可能会被曝光。
通过第三人,可能对方之后会轻轻松松的撕毁协议。
直接见面,那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我决定,就算有点舍不得,还是要放弃。
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总会有更多的人选择送钱给我,我可以不付出任何东西,拿到这些。
毕竟,我可是奥斯曼帝国的王后。
过了几天,埃布苏德大法官的妻子进宫来给我宣读经书,她是一名虔诚的信徒,能把本身枯燥无味的经文配上令人深省的教化小故事,不光是我,每次她来的时候,爱菲也会带着宫里的妃子和侍女们一起来听,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人一起倾听经书宣讲,我选择了先皇太后宫殿前的地方,我告诉苏莱曼,“虽然皇太后已经回到了真主的身边,我们也能够通过经书的诵读,将对她老人家的思想和祝愿传递过去,让她得到灵魂的平静和幸福。我也会在自己修建的建筑群中供奉皇太后的画像,让所有人都能够知道这是一位多么伟大的女人。”苏莱曼对后期我和皇太后之间的矛盾心知肚明,他没有想到我居然能作出这样的决定,相当惊讶地看着我。
我深情款款地看向他的眼睛,“这都是为了你,苏莱曼,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有了你,我可以放弃这世间的所有。若你离开了我,我的生命将失去一切色彩。”
苏莱曼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似乎有些安心又疲累的将头垂落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温柔说道,“感谢真主,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或许此生都不会受到这样的感动。”
此刻,我们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但我的心里却在想着宣讲经文前埃布苏德夫人说的,最近有位慷慨的外国商人,一口气给我的基金会捐了一笔巨款。
她疑惑地说,“我问那位夫人要什么,她却说什么也不要,您懂她的意思。”
我轻笑着没有回答。
托马索夫人,你的诚意,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