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穆拉德还是太蠢了。
桑娜小心翼翼地问我,“王子以后会知道您的苦心的。”
我面无表情地说,“小的时候不聪明还可以说一句憨厚可爱,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真是看到他都觉得头疼。”
我不喜欢这种明明不聪明还要各处来卖弄自己聪明的人。特别是一个既得利益者跑到失意者面前口口声声这不是我想要的,都是别人塞给我的蠢货。
穆斯塔法没有对他口出恶言,已经算是非常有涵养了。
穆拉德,奥斯曼的王子,没出生的时候,就有博学多识的侍女宦官天天在我面前读书胎教,落地之后我和苏莱曼手把手启蒙,全天下的名师任他择选,怎么就能这么不开窍?
一篇千余字的文章,怎么不能读几遍就背诵下来?
我在后宫久了之后,接触的都是聪明人,当我的视线从周围满满当当的聪明人身上挪开,放在穆拉德和塞利姆身上的时候,落差感简直让我哭出来。
周围的所有人都行,你为什么不行?
布赫丽玛的资质远远超过她的几个弟弟,却只能间接地通过婚姻接触到穆拉德和塞利姆唾手可得的权势,你们为什么不行?
我现在的心境已经被岁月磨平了些,由衷地对桑娜说,“穆拉德就不是那块料,强行往上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瞧着,在他心里,我们谁也没有穆斯塔法的分量重,他的性子又固执,拉不回来了。塞利姆倒是有些心思,也浅薄的很,又贪恋酒色。”我摆摆手,阻止了桑娜想要辩解的话语,“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他的脾气倒是比自己的本事还大,还压得他房间里的几个小宦官不敢上报。”
我烦躁地说,“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享受富贵,就可以顺遂风光地过日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的将来吗?只要不是穆斯塔法,他们几个兄弟总会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哪怕是被圈禁,也好过他们父祖辈。再说不聪明的人,就不要强往高处走了,不然即会害了别人,也会害了自己。”
他们这些人都傲慢的太久了,不只是穆斯塔法,还有穆拉德,甚至包括其他的王子公主们,他们很不会把一些地位不如他们的人放在眼里,多半是当做一小块挡路的石砾、木屑,连出手整治都觉得不值得。
可往往是这些他们看不上的人,会集结起来,让他们从虚空中坠落。
我叹了口气,只能看看下面的孩子们了。
居尔巴哈尔果然如我所料的那样,怒气冲冲地来到了苏莱曼的主室请求召见。
苏莱曼一听见是居尔巴哈尔额头就觉得突突的跳——在宣布穆拉德去马尼萨之后,我立即在苏莱曼面前忧心忡忡地表示要不还是算了,因为居尔巴哈尔肯定是要来闹的,“毕竟在她的眼里,马尼萨就是穆斯塔法的了。”
“陛下。”居尔巴哈尔恭敬地给眼前的男人自己的丈夫行礼。
苏莱曼头也没有抬起来,继续看着我推荐给他的诗集,“来吧居尔巴哈尔,靠近点。你还好吗?”
居尔巴哈尔没有接受苏莱曼的善意,“如您所愿,我过得不好。哪个母亲会在儿子被流放的时候感觉良好?”
苏莱曼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书,不过紧紧地捏住了它,“你怎么敢?你不知道我的决定是无可辩驳的吗?”
居尔巴哈尔低下头去,但她丝毫没有示弱,“陛下请原谅我说出了实情。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穆斯塔法是你的儿子,从小到大,我看到了你有多爱他。”
苏莱曼不容置疑地肯定了她的说辞,“当然了,你怀疑吗?”
居尔巴哈尔决绝地说,“我已经开始犹豫了。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不幸,一切都让我怀疑自己过去的认识是否是对的。当然,穆斯塔法不是没有错误,”她有些语无伦次了,“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流放他到阿玛西亚?我想要来争取一下您的宽恕。我不明白为什么穆斯塔法犯了一个错误就会导致这样的结局?还是有什么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您之前曾经是王子的时候,也在马尼萨做了很多不合规矩的事情啊,但那也不是要背叛您的父亲啊。”
居尔巴哈尔越说越离谱,苏莱曼冷冷地说,“你说这么多跟我所做的决定有什么关系呢?”
居尔巴哈尔痛哭出声,“穆斯塔法对您是忠心的啊,从没有想要背叛您的念头,我不想因为您的这个决定让穆斯塔法觉得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苏莱曼冷漠地说,“居尔巴哈尔,我这么说是为了让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失去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也永远不会失去我,这不是流放,也不是惩罚,阿玛西亚也是非常重要的省份之一。我的曾祖父苏丹巴耶赛特作为王子在那里当过总督。”
居尔巴哈尔已经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陛下,我请求你,在考虑一下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这会让穆斯塔法伤心的。”
苏莱曼又怎么会因为居尔巴哈尔的几句请求而改变呢?
眼看自己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居尔巴哈尔也豁出去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许蕾姆!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想办法让穆拉德去马尼萨,现在穆拉德都已经这么大了,只有很少的时间在自己的省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穆拉德把穆斯塔法挤走,自己去马尼萨吗?现在她终于做到了!”
苏莱曼懒得理她的胡言乱语,直接让她离开。
这次居尔巴哈尔不仅没有改变苏莱曼的决定,甚至让自己更受伤。
她失落地见到比沙的第一句话就是“许蕾姆无处不在,我们甚至不能单独与苏丹见面。她一直在监视着他,但陛下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虽然我不在,但苏莱曼的主室里处处是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