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大战爆发在即,弗森特艾欧的所有人都不禁感到恐惧和胆颤。
他们本不该担惊受怕:此刻,在平原上排列布阵的,是人类各国最强的战力。
他们当中有人类诸王手下的最强将领,冒险者公会下的各大S级冒险者,圣堂教会的六位最高阶圣骑士,魔法兄弟会的法师大军,各大王国的精锐联军——以及千年前在圣魔战争中斩杀魔王的、至高至强的“勇者”一族的后裔。
而他们的对手,站在平原另一方的,只是十几位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少女。
她们仅仅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可自她们身上所爆发出来的魔力气息,却能化作无形的风暴吹向人类的大军,让他们连双目都难以睁开!
而领导着少女们、站在队伍前列的,则是一位有着飘丽如瀑布的银发、以及吹弹可破的可爱容颜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黑色的哥特风连衣裙,以黑色鸢尾与紫色蝴蝶为点缀装饰着自己。近几年来,有关她的传闻层出不穷:有人说,她是最邪恶的女巫,掌握着世间一切邪恶的根源;有人说,她是残忍的杀伐者与决策者,带领着少女们在全大陆掀起反叛的风暴;也有人说,她是散播灾厄的元凶——以黑色的鸢尾花与蝴蝶为信使,传递名为“死亡”的讯息。
甚至在民间流传,少女正是一千多年前为大陆带来浩劫的魔王转世。
她是这些少女们的领袖,人们只知她流传于坊间的代号:“鸢”。
——此时此刻,站在两军阵前的她,仿佛一道壁垒,隔断了杀声震天的人山人海与柔弱的少女们。尽管少女的面容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所有人都知道,能领导那群少女的,绝非等闲之辈。
因为这些少女,乃是被称为“魔女”的、至邪至恶的存在!
没错,人群感受到的那份威压,就来自于少女们的身份——旧时代的魔王“千年诅咒”下的产物,引发全世界灾害的元凶,天生就能司掌强大魔力的怪物:“魔女”。
本来她们早该在出生时就被灭杀,侥幸存活的也会在惹出灾祸前被各大王国和教会的人所审判。数百年来,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但自从那个特殊的女孩——“鸢”——出现以来,世界的走向就悄然发生了变动。命运的天平开始朝着完全不对劲的一方倾斜——这些互相之间素不相识的魔女居然能走到一起,团结并联合起来,试图推翻维持了千年统治的王国和教会!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可恶的家伙,那个银发黑衣的少女!
“时间差不多了,看来各方人等也到齐了。”
银发少女收起手中的怀表,开口出声,音色动人却清冷。她用灰色的瞳孔打量了一阵严阵以待的人类联军,嘴角露出一个冷冽的弧度。
她转过身,回到少女阵列的后方。在所有魔女或伫立于大地,或漂浮于苍穹时,唯有她一副懒洋洋的态度。只见她回到一个突兀的椅子前,倒身一坐,脑袋一撑,长腿一翘,所有的威严便随着她那对不怒自威的双目释放出去,辐射到平原上的每个人心中。
那对灰色的瞳孔宛如深不见底的漩涡,背后藏着可怖的深渊,几乎要把所有人都吸进去。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等一下,那边的那个人类!”圣堂教会的领袖壮起胆子,他走出人群,朝平原另一头的银发少女喊道,“就是你,那个叫‘鸢’的女孩!我们调查过了,你的身上并没有魔女的臭味!你自己并非魔女的一员!那你为何要自甘堕落,与这群魔女们为伍?”
“如果我说,是因为同情,”鸢高深莫测地笑笑,“你们会信吗?”
“别开玩笑了!现在你还有赎罪的机会——放弃战斗,回归光明,此刻还不算晚!”
“哦?”少女玩味地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这可有意思了。你们劝我回归光明,是因为我的身份?那那些被你们绑在火刑柱上的普通人呢?他们难道没有资格回归光明?”
“不要执迷不悟!魔女的力量乃是世间一切灾厄的祸根,必须斩草除根……”
“而我,”少女站起来,大声地说,“就打算给她们‘回归光明’的机会。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不会为了权力、金钱或体面,而莫须有地诬蔑良善、侵略他人或滥杀无辜。教主阁下,我想我开诚布公的程度已经足以表明我的态度了!”
“从你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弗森特艾欧起,事情就完全乱了套!整个世界都被你搅得一团糟,你还敢恬不知耻地在此颠倒是非!”一位头戴王冠的君王走出阵列,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银发少女闻言,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刻般地站起身,自豪地挺起胸膛——那儿波涛汹涌,呼之欲出。
“我的真名乃‘爱丽丝’,是一位资深的‘魔女庇护人’!保护这些孩子们就是我的工作……”她看了看四周,所有魔女都随着她的宣告而爆发出成千百倍于她的力量。相比之下,她释放出的魔力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完全没有先前站在两军阵前时给人的感觉那么恐怖。
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不那么空洞,她只好补充一句,“咳,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哦!”
无人应答。因为就在这时,战斗已然开始。为了各自的信念和立场,魔女们一拥而上,向诸王联军发起了摧枯拉朽的攻势。
银发少女看着眼前逐渐沸腾的战场,用微不可察的动作拍了拍胸脯,暗自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头顶的鸢尾花发饰居然自行动了起来,慢慢地变化为一个细微的光点。
随着这颗光点脱离银发少女的身体,她的模样也开始飞速地变化起来:长发上星辰般闪耀的银色迅速褪去,留下的是普通而柔和的栗色;在脸蛋未有较大改变的情况下,她的灰色瞳孔也迅速泛出色彩,变化为两颗并不够深邃、却分外灵动的碧绿双目;就连那对“虚怀若谷”的傲人**,此刻也宛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瘪了下去,害得她还必须用手扯住衣服,以免上半身走光。
这一刻,那位骄傲、神秘和冷艳的银发少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看上去像是还未发育完全似的娇小身躯的栗发少女。
她以几乎称得上瘫倒的动作坐回椅子上,随后开始努力重复以下动作:斜着身体,撑着脑袋,翘起一条白皙的腿,表情带着对人类的漠然和蔑视,以表现出她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城府……
——然后突然就没绷住。
“哎呀,抱歉啦,鸢,”在战场上不断传来混乱不堪、夹杂在一起的战吼与惨叫的当下,少女不合时宜地露出尴尬的笑容。她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真的尽力按你们的要求表现出威严了,可我真的没那种天赋……回想起刚才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好羞耻……”
“你刚才不是表现得蛮好嘛。”漂浮着离开她身体的光点——鸢——发出轻微的笑声,“刚才不是还那——么自豪地挺起胸给人看呢,嗯?爱丽丝,你该不会真的更喜欢那个造型吧?”
“谁说的?”叫爱丽丝的少女拍案而起,再次挺起胸膛——然而这一次,那儿一点儿起伏都没有了。好在战场上已经一片混乱,压根没人注意到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银发少女的真身,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邻家模样的女孩。
“好吧,”她灰溜溜地坐了回去,“偶尔我也想体验一下……胸前有负担的感觉嘛。”
“无所谓啦。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光点俯视着战场,轻声说,“结果已经注定,不会改变了。接下来,就看完这场表演吧。”
“没错,”爱丽丝吐出一口浊气,也吐出了数年的疲惫,“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做好了我们应该做的。命运已经确定……结果不会改变。”
她们一同看去。这时的战场之上,时空间开始紊乱、六大元素之力爆发、秩序与混沌一同失调、鲜血与尘埃席卷万物……
看着眼前几乎一边倒的景象,亲手造就了这一切的少女——鸢,或者说爱丽丝,不禁陷入了回忆。
这一切故事的起因,要追溯到她这位“魔女庇护人”的过去——在她尚且还是名为艾立的少年、不幸“身陨”之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