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客人要求一起吃饭，对茉蕊雅来说，这还是头一回儿。她胃口很小，但是爱丽丝就在她对面张牙舞爪、狼吞虎咽，完全不介意她这个外人，反倒让她感到有些局促。
为了壮胆，也为了不让客人难堪，她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很快，她的脸上就开始慢慢浮现出红晕。
“哎呀，这个世界的酒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尝过呢。”爱丽丝注意到了她捧着的酒杯，眼睛一亮，说着不明不白的话就把手伸了过来，“嘿嘿，我也要见面分一半。”
虽然人生不长，但爱丽丝的前世酒量还算不错，在同龄人里算是相当能喝的了。此时眼前正摆着来自异世界的美酒，她没理由不尝一番。
茉蕊雅如梦初醒。她意识到自己闯了个大祸：酒虽然可以续杯，但杯子只有一个。
她占用了杯子，客人用什么喝酒？
虽然眼前的客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共用一个杯子……转瞬之间，爱丽丝已经把手伸了过来。“来嘛，让我看看！”
“抱歉，我这就去拿一个新的……”茉蕊雅连忙站起，却刚好和客人的动作撞到一起。随着“咔”的一声，酒杯掉落到桌上，殷红色的液体撒了爱丽丝和茉蕊雅一身。
“非常抱歉！”茉蕊雅战战兢兢，她慌乱地想要找来抹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马上——”
“别动！”客人这般喝止道。
完了。茉蕊雅闭上眼。客人生气了，这下免不了被一阵呵斥。不仅如此，老板娘还会在营业结束后继续打骂她。在答应客人的条件、和客人一起吃饭时，她还曾有一种短暂的姐妹相处的感觉……但那根本是个错误。她从最开始就不该……
“抱歉啊，都怪我不小心。”客人一面带着歉意说着，一面从腰包里拿出手帕，给茉蕊雅的手臂一阵擦拭。比起自己，她先关心的竟然是茉蕊雅。“先别动，我来给你擦擦……”
爱丽丝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以为自己和茉蕊雅的关系经过聊天后已经算得上“朋友”级别了，所以才敢直接上手拿杯子，这就和“兄弟总是共穿一个裤衩”是一个道理……可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居然这般排斥，还被她吓得丢掉了杯子，这无疑都是她的问题。
茉蕊雅则默然无语。她沉默地看着爱丽丝帮自己擦干手臂上的酒渍，表情淡然，心中却仿佛有什么正在开花。
在茉蕊雅那并不算漫长的十六年人生中，这是一种不曾有过的感受。虽然被叫一起用餐是第一次，但她也曾被其他客人喊去倒酒。那些男人会在她呈上酒瓶时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仿佛要把她剥开剔透……那时，她感到的只有害怕和无助。
可现在，看着爱丽丝忙上忙下，她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当作“人”来看待的感觉。
此刻，无论是她还是爱丽丝和鸢，都没有预料到——距“魔女之灾”的爆发，仅剩二小时零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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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间十点时，金塔酒馆内依旧灯火通明，但人流却逐渐稀少起来了。
倘若是在乡野间的酒馆，这个时间段是绝不会缺少客人的。但在王都，凡是来金塔酒馆的，并非都是为了饮酒作乐之人。十点之后，酒馆大厅就将不再安排任何舞台剧和陪酒服务了，那些达官显贵们或是一般市民便也不再就此逗留。
在送走最后一名客人后，茉蕊雅卷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呼了口气。
她是工作时间是早六点到晚十点，除了午间的二十分钟休息，其余时间她都必须工作，这样才能在结束时领到老板娘的面包。在金塔酒馆工作的近五年，她一直都是如此。
收拾好大厅桌面上残留的酒杯后，她来到后厅。老板娘坐在奢华却脏乱的桌台后，听见她的脚步后，才转头瞥了她一眼。
“哦，干完活了啊？自己去后厨领一块面包。敢拿超过五十克的量，你知道后果的。”
茉蕊雅这才注意到，在老板娘的桌子旁坐着的，除了老板娘本人以外，还有一位陌生的来客。那位客人穿着黄白修边的长袍，脸上满是褶皱，用尖细阴桀的目光打量着她。
“好的……”茉蕊雅被那个客人的眼神盯得害怕，连忙鞠躬离开。但她没有立刻走，而是转了个弯，躲在了走廊外的阴影处。
今天请她吃饭的那位疑似冒险者的客人说想了解城内教会的情况。“我想从教会那儿打听有没有什么委托”——她是这么说的。老板娘招来的客人似乎就是圣堂教会的人，她只需留下来听听谈话，没准能得到爱丽丝客人想要的信息。
换在平时，她可绝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想到今天那位叫爱丽丝的客人对她所做的一切……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报答对方。
“你这儿还有这么好看的女仆啊，詹妮弗。”客人轻轻地笑了笑，嗓音好似吞了两块煤炭。“就是穿得那么脏，啧啧，真是可惜。”
“她就一贱丫头，哪值得勒鲁瓦大人您注意呢？”待茉蕊雅离开后，老板娘的表情立马阴云转晴，“要是您喜欢，这儿最好的舞姬我也能喊来陪您喝酒。不过，她们也都是些野花罢了，怎么也不符合您祭司大人的身份不是吗？”
“是啊，”名叫勒鲁瓦的教会祭司哼哼笑着，“当上祭司这几年，碍于禁欲条例，我都很久没找女人玩了。最近又抓得严，害得我想到你这来也不容易……”
“可您还是来了，不是吗？”老板娘摩梭着掌心，“您说，今天想要哪位舞姬陪您？”
“我是想找点乐子，但今天我来找您是为另一件事。”勒鲁瓦看了看周围，凑近身子，“最近，你这儿还有外来的‘货源’吗？”
“您是为这个啊。”老板娘也压低了声音。茉蕊雅必须把脸全部贴在墙上，才能听见二人的谈话。“巧了，还真有一个……就是今天来下榻一个旅人。是个女孩，很符合您的需要。”
茉蕊雅身躯一震。作为大厅的女仆，她很清楚，今天在这儿下榻的非王都人，只有爱丽丝小姐一个。
“那太好了。”勒鲁瓦祭司的声音好像放松了下来，“我正愁现在没‘业绩’呢。之前在海港城市买了两个，都差点被她们的家人追查到。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你觉得她可以吗？”
“她……看上去像个冒险者，十七八岁出头的模样，不大也不小。”
“冒险者？那最好了。”祭司笑道，“冒险者大多都无依无靠，因为那些健在的、还能干活的父母们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干这门危险的工作。这说明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你说她是十七八岁的少女？那更好了。‘魔女审判’的审判官们最喜欢这样的‘罪人’……的确，非常适合。”
“那我带您去找她？您带人手了吗？今晚其他房间还有客人，不太好惊动他们。”老板娘小声说，“我也可以假托送酒水的名义，然后下点**……”
“没那个必要。十七八岁的女孩，我一个就搞得定。”祭司阴暗地笑着，苍蝇般搓着粗糙的双手，“只需片刻准备就行。啊，真想看看那女孩在火刑柱上哭喊的样子，一定会很让人兴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