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芬王国首都,王都曼克斯城,金塔酒馆旧址。
围绕着昔日金碧辉煌的金塔酒馆的废墟,现场的民众一片吵吵嚷嚷。他们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也有少数真心感到惋惜的:从此以后,王都又少了一个消遣娱乐的好去处。
王都的守卫大多都调来了现场,负责清理街道和建筑物的残骸。负责指挥他们的,是桑德芬王国的王国军少将,雷古瓦·波利亚斯。
雷古瓦少将的心情相当不好。他因为职位调动,一个星期前才来到王都的军部任职,担任守城军的司令官。按理来说,这是个如假包换的肥差,可他还没来得及趁此捞到什么油水,魔女之灾居然在眼前爆发了——还是在都城城内。
灾害发生时,他正在自己的宅邸里悠闲地喝酒,准备美美地洗完澡后睡上一觉……下一刻,天边闪现青色的光辉。暴风随后而至,猛烈敲打着窗棂,震碎了他卧室的玻璃。
雷古瓦还没来得及调度士兵,几个正在城内居留的高官和贵族就争相派人来问责:为什么他没有做好灾难应对?为什么调动士兵如此之慢?城内那么多贵族资产被毁,谁来承担责任?……接连的诘问让他狼狈不已、苦不堪言,整整一夜都没能休憩片刻。
等天亮了后,他又急吼吼地去组织城内的守卫军,在王宫的指示下负责清理现场、处理善后——换句话说,他负责帮忙擦屁股。
本来接二连三的事务和工作就已经让他尤为恼火了。而眼下更让他恼火的是,教会那边居然也派了人来插一脚。
圣堂教会表示,昨晚发生的显然是“魔女之灾”,因此现场一切相关事务的处理都必须向教会的人报告。他们的请求得到了宫廷的准许,此时此刻,那个负责听取现场汇报的教会代表就在现场待着,远远站在雷古瓦的身后。
与雷古瓦和他的士兵相比,教会使者和他手下的教士们相当悠闲,从头到尾就是在一旁看着。有事找他们的时候,不是在听他们的汇报,就是在找他们的茬,问这问那的。
可是,即便雷古瓦很不服气,但他还是必须毕恭毕敬地向那个男人请示——毕竟教会派来的使者,身份并不一般。无论是职位、权力还是实力,那位教会的使者都远超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这个王国军的少将。
“现场的调查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当太阳越过天空的中位线后,雷古瓦小跑到教会使者的身边,报告道。“很奇怪,在被毁的地方没能发现任何一具尸体,仅有的几位伤者也是因为灾难发生时过于慌张、自己弄伤的。当然了,我们也没能发现魔女的尸体。依我看,这次‘魔女之灾’的表现相当温和……”
“温和?”
教会的使者摸了摸下巴。他是个身材挺拔的男子,有着一副相当端正的容貌,眉眼之间带着内敛的肃杀之气。当他站在那儿时,就仿佛是一柄剑插在地上。
他理了理修身的骑士便服,虚情假意地笑了笑。
“那魔女的力量毁了金塔酒馆,城内大小十三条街道,数不尽的房屋和公共设施,还有东南侧的三十米城墙。这样都能评价为温和,那喷火的飞龙都能称得上是儒雅了。”
“但的确没任何人遇害,这点确实很不可思议。”雷古瓦低声说,假装没有听懂对方语气中的讽刺。“如果要我说的话,简直就像是……魔女‘刻意留有余地’地这么做了一样。”
雷古瓦抬起头,刚好对上教会使者冰冷的眼神。他连忙回避了开来。
“你想说,一个失控的魔女,居然还有意识地选择不伤害民众?”教会使者看着那片废墟,“这可有意思了……上一次,有关掌握‘伊姆洛阿’力量的魔女出现的记录还是三十多年前呢。那次爆发的魔女之灾,可是夷平了三个小镇的飓风啊。呵,那时的我还是个小屁孩呢……真叫人怀念。”
雷古瓦没听出男人话中想表达的重点,于是干脆不接话。
“在灾难爆发时,”沉默了一会儿,使者问道,“现场有目击者吗?”
“找到了两位,不过……”雷古瓦顿了顿,“我觉得他们知道的信息很有限,而且,他们说的话大多是胡言乱语。我认为没什么参考价值……”
“这你就错了,雷古瓦将军。”使者笑道,“你还是太缺少经验了——亲眼见证了魔女之灾的人,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把他们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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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士兵们的围簇下,一个身材粗胖的女人与一个穿着教会长袍的男子被带了过来。
“这二位是金塔酒馆的老板娘詹妮弗,还有圣堂教会的小祭司勒鲁瓦·库马尔。”雷古瓦说,“我们已经核实过他们的身份。在灾害爆发时,他们是离现场最近的人。如果要问话,就请大人自便吧。”
老板娘的反应还好,但当勒鲁瓦看见了是谁准备朝他询问时,他立刻露出惊讶甚至惊慌的表情来。没等在场的人做些什么,他就连忙跪下来,以头抢地。
“兰维尔大人……您,您怎么屈尊到这里来了?我实在有失远迎……”
“曼克斯的分教会,”使者看着跪地的祭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没有寒酸到让你这等人来迎接我吧?”
得知自己失言的勒鲁瓦连解释都不敢。他只能低着头,身躯微微颤抖。
“兰维尔……”一旁的酒馆老板娘听到这个名字后,连忙行礼,“没想到前来主持调查灾难的,是圣堂教会的圣骑士——兰维尔大人!我,我实在很荣幸……”
“荣幸就免了。”教会的使者——圣骑士兰维尔摆了摆手,笑了笑,“我只是教皇陛下的众多追随者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教会需要我来,所以我来了。话说回来,不管金塔酒馆先前有多好,现在都已经变成废墟了。你们就算想,也没法好好招待我了,不是吗?”
他说话时语气柔和,甚至可以说相当友善,但言辞之间却透露着不经意的残忍,以及冷酷。
老板娘尴尬地低下头去,勒鲁瓦则是动都不敢动。
他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圣堂教会的六大圣骑士之一,传说中获得了那位掌管“山岳与草木”之神——米芙亚女神的加护的男人,兰维尔·弗洛森特!
圣堂教会的总部,位于大陆中央“秩序之森”中的圣城——露易斯威尔。而在教会之中,有着六位获得了诸神加护的圣骑士,他们组成了教会的“圣堂骑士团”,成为教会乃至全大陆最强的战力之一。
通常来说,他们就像是教皇陛下的亲卫队,只听从教皇的调遣和指派。而远在圣城的总教会,通常也只关心牵挂整个大陆的重大事件。尊贵如他们,哪怕是“魔女之灾”这样的紧急情况,也不一定需要他们出面解决。
可勒鲁瓦没想到,这一次来的不仅是教会总部的人,居然还是六大圣骑士之一的兰维尔。他听说过有关这位圣骑士的种种事迹,要是自己偷偷干的那些事被教会总部的人发现……
“别趴着了。”圣骑士的一句话差点把他的魂都吓出来,“起来,我有点事问你。”
勒鲁瓦忙不迭地爬起来,和酒馆老板娘一起恭敬地站着。
“他们说,你们当时就在现场。”兰维尔没有看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凝视着天边,“对于那个魔女……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老板娘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有。我觉得,我们应该知道那孩子是谁。”
“我保证,接下来我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勒鲁瓦连忙补充道,“接下来我要告诉您的,都是切切实实的事!兰维尔大人,这次出现的魔女……不止一个!”
“慢慢来,”圣骑士皱了皱眉,“说话说慢点。‘不止一个’,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我们说的……但我真的看到了,”祭司的双手在胸前不断扇动,“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在当时魔女之灾的现场,有两个‘魔女’同时出现了!而且,其中一个根本没有失控,还有意识地想要保护另一个魔女……”
“你说有两个魔女?”兰维尔突然看着他,重复一遍,“有一个还试图‘保护’另一个……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千真万确呐!我向十二神发誓,我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勒鲁瓦赶紧说道,他可不敢在兰维尔面前表现出任何口是心非的迹象。
两个魔女——这个情报实在太超前,也太荒谬了。众所周知,魔女的出现是不确定的,地点与能力也都完全随机,两个魔女同时出现在一处,其中一个还能在魔女之灾中保持自己的意志?换做谁恐怕都会当成疯痴之人的梦呓吧?
在紧张和焦虑之中,勒鲁瓦的目光游离不定。这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奇异的存在。那是来自圣骑士的衣领之下,某一块布料的阴影下……勒鲁瓦循着感觉看过去,却突然发现,从那个方向,好像有一道视野在注视着自己。
那里无疑有一双眼睛!不属于任何人的眼睛……在透过空气打量着他!
他揉了揉眼,想看清那个藏在圣骑士衣领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这时,圣骑士大人竟不顾自身的威仪,当众大笑出声。
“真是闻所未闻啊,”他看上去乐不可支,“果真被教皇陛下说中了……这一世代的魔女,还真是让人感到惊喜不断啊!”
詹妮弗和勒鲁瓦担忧地对视一眼。他们谁也不知道,兰维尔骑士大人为何这么高兴。
“好吧,”等笑声停歇后,兰维尔目光如炬,“那么就告诉我:那两个魔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