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声明，你别觉得是魔女就肯定是女性，魔女既有女也有男，只不过大部分是女。统一称呼为『魔女』，算是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而且，虽然有过成为魔女后外貌发生变化的先例，但我没听说过，有谁连性别都变了的。」
容姐坐在于忘安对面，正尝试为后者解惑。
「你一定很好奇，自己究竟是如何成为了魔女，」说到这儿，容姐注意到于忘安那杯没怎么喝过的咖啡，顿了顿才开口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条件。」
「哪个？」
「被魔导书选中。魔导书就是魔女的力量源泉，虽名为『书』，实际上也不总是书本的模样。另外我问你，你身边，最近有发生过什么怪事么？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容姐低头看着桌子，将于忘安只喝了一口的那杯咖啡取来，朝里面丢了几颗方糖，又倒入淡奶油搅拌均匀，这才将之推回给于忘安。
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于忘安闻到股甜丝丝的味道。她其实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但甜的总比苦的强。
这回她小心翼翼地尝了尝，咖啡入口，微苦中带着奶香和满满的砂糖味。结果，她的眼神竟是越来越亮，瞳孔中闪动遮掩不住的雀跃，微皱的眉毛也因此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唉，这已经不能叫咖啡了，」容姐看明白了，这小家伙就是喜欢甜的，只得叹了口气，「怎么样，想起什么吗？」
要说奇怪的事情，对于忘安来说，当然有且只有一个。她马上就回想起来。
「有，」于忘安点头，「之前，我老是看到幻觉。有个国际象棋的棋盘，总是出现在我视线角落，别人都看不见。」
「果然。那，前两天你被灾兽袭击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失去意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记得……我好像牢牢盯着那副幻觉中的棋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移不开视线。」
双手捧着温暖的咖啡杯，于忘安边说着边喝，不知不觉便把杯中咖啡清空。
「怪不得，」容姐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个大概，「那就可以肯定了，棋盘，就是属于你的魔导书。是不是自从变成这副模样之后，你就再也没见过那副棋盘了？」
想了想，醒来后确实没再看见过那副棋盘。于忘安点头作肯定状。
「接着说。魔导书具有些许自我意识，无主的魔导书会自行寻找主人。遇见合适的人选之后，魔导书便会——」
「会怎样？」
「会想方设法将那人杀死，然后寄宿在其体内。唉，那人会因此重获新生，也因此成为魔女，可惜并非自愿。」
容姐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些，好像因此触及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杀死？！我已经死了？……也对，我没可能在那样的情况里活下来……可……对了……那，那副棋盘，现在在我体内？！」
于忘安慌忙站起身，从上到下摸索起自己的胸脯和小腹。
「别摸了，这东西没有实体，除非你主动把它召唤出来，」容姐也起身，把于忘安摁回座位上，「回到刚刚的话题。身为魔女，即便是刚刚觉醒不久，也必然持有数种魔法。而魔女最初的魔法，与其死亡的方式有关。」
「我也有魔法？」
「必然有许多，但目前能用的估计只有一种。而且，你现在就正用着呢，」把已经空掉的咖啡杯收拾起来，容姐背对着于忘安，回到收银台后，「最初的魔法与你的死法有关。有奖竞猜，猜猜你的魔法是什么？」
死法？魔法？于忘安听的有点儿迷糊，可还是尽力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被棋盘吸引住了视线，因此呆愣在原地，被钢铁灾兽当场踩死。
「我的魔法，总不能是能把人踩死吧。」
于忘安嘀咕着。
排除灾兽的因素，她的魔法，也就只能与那棋盘异常吸睛的特质有关了。不知怎的，于忘安忽地想起，不久前光顾的那家兰州拉面。面馆老板看清她的真容后，眼都看的发直，不仅免去饭钱，还要主动送她去医院。
热情……愣神……移不开视线……
「……难道是魅惑？」她作出猜测的同时，脸蛋也变得微红。
「回答正确，这是你的奖励，」收拾好咖啡杯，容姐回到于忘安对面坐下，还递来副眼镜，「注意到了吗？自你摘下口罩和帽子之后，我再也没直视过你的脸。」
「你早知道我的魔法是什么？」
说着，她接过容姐递来的眼镜，在手里把玩了番。这是和容姐同款的黑色方框眼镜，她把眼镜戴上，发现没有度数，是平光的。
「对。而且幸好我察觉的早，不然，你怕是要被我给办了，」容姐风轻云淡地说着很可怕的事情，「你戴上口罩才来找我，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我估计，普通人直视你的脸超过两分钟，就得当场失去理智。以你这显眼的模样到街边走两圈，街区可能会变成丧尸围城。」
于忘安的脸色由红转而发白，稍微想象了下那种场景，就一阵后怕。
「这，这眼镜有什么用？」她的声音有点儿打颤。
「防止你成为失足少女，」等到她戴好眼镜，容姐才敢和她对上视线，仔细瞧了瞧她的样貌，「令人惊叹。就算没有魅惑魔法加持，你这张脸也称得上罪孽深重。我记得，有种叫做魔法少女的动画题材，很受某些特殊群体欢迎。你说，年幼的魔女，算不算魔法少女的一种？」
「容姐？你说什么呢？！」
「开个玩笑而已。这眼镜是我备用的，能够压制你溢出体外的魔力，削弱魅惑效果。另外，把魔力注入其中，也能模糊普通人对你外貌的认知。无论是拿来伪装还是逃跑，都很实用。」
说到伪装和逃跑后，于忘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容姐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容姐无奈地摇摇头，把新添的一杯咖啡举到自己嘴前，「你别怕，怕也没用。要是我想对你做点儿什么，你也拦不住我。」
「容姐你……不，您到底是做什么的？」于忘安怯生生地问。
像柯代容这样的人，在这儿开个店，绝对是大隐隐于市。不可能就只是个普通店老板。
「如你所见，咖啡馆老板，只不过，也有点儿官方背景，上头时不时会通过我，和民间的魔女牵上线。顺便，照顾下你这种菜鸟魔女，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容姐假咳两声，接着回头喊，「小橘，过来。」
似乎喊的是那只橘猫的名字。正在收银台旁睡觉的小橘，就仿佛收到什么信号似的，喵呜几声，徐徐转醒。小橘非常的名不副实，胖的都成一坨了，目测得有个十多斤重，从收银台跳下来时，浑身的肉都像水波般颤动。
小橘在容姐的招呼下，四腿并用，非常主动且欢快地跑过来，跳上容姐的膝盖。容姐于是轻轻地抚摸着小橘的脊背，同时喝尽了她的第二杯咖啡，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于忘安没来由地有了种既视感，她仿佛在那只任人揉捏的猫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且又觉得，容姐这身服务生式的裙装制服，并不符合容姐的气质。这个名叫柯代容的女人，更适合穿着有领带的黒西装，手里捏个橘子，最好再于胸前插朵鲜艳的红玫瑰——
「要再来杯咖啡吗？我可以再教教你，具体该怎么用那副眼镜。想要模糊他人对你的认知，就得向眼镜中注入魔力，你懂得其中技巧吗？」
容姐冷不丁地问。她正微笑，努力向于忘安释放善意。
「好，好的！」于忘安立刻回答。
那应当转瞬而逝的既视感，却始终萦绕在于忘安心头。在这样的心境下，容姐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仿佛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
隔着黑框眼镜，于忘安看到容姐满是黑眼圈的双眼，因笑意而微微眯起。
她不寒而栗，即使害怕，也没敢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