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女士，听说，我们市一周内新添了两个魔女？」
「是的。拜此所赐，我的工作量最近在成倍增加，有考虑过给我加薪吗？」
「这也不归我管呐，你这可让我为难了。想提升待遇，你得向省局提交申请才行。或者这样，把我的工资稍微分你点儿？」
「你别害得我被监察使盯上，算了。」
临泉市五江区，老城街边的百货大楼楼顶，有两人正靠在天台边闲聊。其中一人戴着方框黑眼镜，留着特色的前马尾，正是橘猫咖啡的店长柯代容。
另外一位，头发与眉毛斑白，脸上布满皱纹，看来至少也有半百的岁数，然而身姿挺拔，是个高大的老者。这二人就这样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马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查到了吗？这次认主的是哪两本魔导书？」
老者从衣兜里摸来烟盒，抽出一根香烟。
「部长？」
「嗯？啊，抱歉，下意识地就拿出来了，」被称为部长的老者讪讪地收起烟盒，「所以呢，调查结果有了吗？上头开始催我提交报告了。」
「有一个可能还在觉醒中，得再等等。被灾兽踩了的那个，昨天通过央局那边的权限，查了下国际共享数据库，简单对照了下大概就知道了。」
「就是那个叫于忘安的小子喽？」
「对。」
柯代容说着，随后打开手上的系绳文件袋，「她在我面前展现出了强大的魅惑能力，我只是稍微撇了眼她的正脸，就差点中招。」
闻言，局长眉头紧锁，「对方不是刚觉醒吗，居然试图袭击你？连你也抵挡不住她的魔法？」
「她主观上没有想伤害我的意图，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法，」柯代容接着从文件袋里倒出叠打印纸，边检查上面的数据边说道，「根据我的调查，记录在案的两千七百七十七本魔导书里，只有十七本暂时无主。进行对照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了。」
「哪本？」
「《镜中虫》，起源为挚爱魔女爱丽丝·利德尔。在共享数据库中编号0002，能力关键词为认知污染和降灵术。」
「个位数的魔导书？没在开玩笑？」
「能力特性和魔女外貌特征都完全符合，基本不可能出错。」
「……这报告我不想听了，我现在就可以申请提前退休吗？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局长又不经意间将手摸进衣兜里的烟盒。没法当着柯代容的面抽烟，就只能偷偷摸两下烟盒，缓解内心的焦躁。
全世界各国均有应对灾兽的武装与研究组织，而在灾兽降临于世之前，这类组织的主要研究对象，实际上是魔女与魔导书。他们在2001年成立并共建了一个巨大的网上信息共享平台，记录有相当多有关魔导书的资料。如今也用于共享灾兽相关的数据与实验报告。
在数据库中，诞生年代越早的魔法书，编号越靠前。而通常情况下，越古老的魔法，就越是不稳定、不可控。
「当然可以，但得等这次行动结束，让我把详细报告上交给您。那之后，您想去哪儿都不关我事。」
说完，柯代容看了下现在的时间。2040年12月5日，下午13点58分。
她身边这位看起来烟瘾很大的老者，是她在临泉特别武装部队的顶头上司，临泉特武指挥中心的部长。她和部长，今天下午本来应该各自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现在却特地跑到老城区百货大楼的楼顶上来。
当然不是为了聊天，是为了应对灾兽。自12月2日江畔东路发生的灾难之后，今天，临泉特武又检测到了灾兽信号，就位于五江区的这条老街。
预计灾兽现界时间为下午14点整，信号强度则是最低的白级。五年未再有过灾兽，最近却接二连三的出现，尽管这回只是白级，柯代容还是觉得，这是某种不正常的征兆。她决定亲自到现场勘探情况，顺便再把现界的灾兽收拾掉。
作为临泉市明面上唯一的魔女，柯代容的战斗力远胜一整支特别武装小队，但她每次出击，都需要有人在场监督，并记录战斗情况。部长便是负责监督的那个，他在还没当上部长的三十多年之前，就一直是柯代容的监督员。
两天前的灾兽现界，在临泉市乃至全国范围内都引起很大恐慌。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加剧，又由于这次的灾兽强度较弱、现界位置可控，临泉特武并未向社会方面发送警报，而是利用柯代容的魔导书，提前4小时在这条老街布置了驱人的魔法，准备隐秘地将之解决。
现在，已确保街道上以及周边建筑内没有闲杂人员。作战即将开始。
「如果今后现界的灾兽都是白级就好了，强度又低，又容易提前预测。」
「我赞同局长你的意见，但这显然不现实。」
这二人百无聊赖地俯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时不时确认下时间，等待着14点整的到来。
咔嚓。
似乎是硬纸之类的东西被捏扁的声音，从部长的衣兜里响起。部长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手上力气没收住，连盒带烟一起攥成了纸团。
「部长？你这是准备戒烟了？」
「不是，」部长很快冷静下来，手从衣兜里伸出，甩掉几缕沾在手心的烟丝，「柯女士，你敢确定以及肯定，你的驱人魔法还在持续生效？」
「当然。你在怀疑我？不过是覆盖一条街道的范围而已，这种程度的魔法，我能维持至少半个月。」
「那，那边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部长直勾勾地盯着十字路口最尽头的方向，伸手向那边指去。柯代容顺着方向眺目，发现有个戴棒球帽、佩着眼镜的人，躲在街角四处张望，好像在奇怪为什么街上没人。
虽然距离很远，但对方浓缩的身高和帽檐下显眼的金丝，还是出卖了她的身份。
「啊，是她啊，」柯代容眯着眼望了半天，无奈地叹息道，「确实，她好像住这附近。」
「怎么？」部长见柯代容不慌不乱，挑眉询问。
「都说了是驱人魔法，只能驱人，当然驱不走魔女。那个小家伙就是于忘安。」
「他就是……？不对，你事前给我的报告里不是说，于忘安是个男人吗？我看过他的照片。」
部长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眼镜盒，戴上老花镜，「这人穿着裙子，我总没看错吧。总不能是这小伙儿喜欢穿女装？」
「裙子？那她心态转变还挺快，」柯代容感叹道，「那人是于忘安没错，但出了点意外，说来话长。我之后会写成补充报告，汇总给你。对了，正好，灾兽马上要现界了。」
13点59分30秒。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缓缓跳动的计时数字。
白级灾兽，风险在可控范围内。出什么意外的话，以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到及时救援。
柯代容想了想，决定熄掉手机屏幕，趴在天台的护栏上发起了懒，俨然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柯女士？你不去解决灾兽吗？」
「个位数魔导书的相关数据是少之又少，尤其是战斗方面的。现在可是个收集资料的好机会，」说着，柯代容打了个哈欠，「另外，也该给新来的于忘安小姐一点表现自己的机会，不是吗？」
◆
邪门，太邪门了。
于忘安早上8点左右到的家，睡醒之后再读了会儿魔导书，就到了快下午2点。她感叹自己这两天的作息越来越不正常，收拾好穿着就下楼去找吃的。
出门，发现公寓楼门岗的保安大爷不见了。她疑惑地刷门禁卡离开，见大街上也是没有行人，甚至连车都没有；视线内的店铺则全部大门紧锁，教她有点搞不清状况。
「骗人的吧，全都关门了？」
她不信邪，从街头走到街尾，依然不见一人一车，所有店铺也都锁着门关着灯，简直像是条死街。一阵冷风吹过，头顶突兀传来叮叮当当地响声，她吓得猛抬头，只望到几对挂在住户阳台上的金属衣架，在风中摇摇晃晃。
什么都有，就是没人。
「别，别吓我啊……什么情况？」
继续向前走，是条十字路口，红绿灯仍在正常工作，然而不见行人与车辆。她乖乖地等到人行绿灯亮起，去到马路对面，远远望见这条路尽头的老百货大楼。
还是没人。然而手机里的聊天软件，还是在不停地推送消息通知，班级群里的大伙儿正聊得火热，就好像只有于忘安自己被困在了无人的街道。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可很快，手机震颤着响起熟悉的蜂鸣声。
【警告，警告！离线模块检测到灾兽信号源接近，强度为白，已进入10米范围内！请立刻远离，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