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忘安最近的饮食很不规律。
更进一步来说，不只是饮食，无论从生物钟的角度还是从生活卫生的角度而言，都与过去大不相同。她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身体上的变化，又或者，她还没放弃寻找变回去的方法。
理由很多，可话说回来，她近两天的生活习惯就是很不健康。
「慢点吃。这顿我请，你想吃多少都行，但别噎着了。」
「嗯嗯，我知道。」
与旧百货大楼隔了大概三公里，某家麦当当快餐厅内，柯代容与于忘安坐在店内靠墙的位置。柯代容只拿着杯红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对面的于忘安则要了份巨无霸套餐，对着餐盘里的食物埋头苦炫。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之前，于忘安在就百货大楼附近大战灾兽之后，剩下的收尾工作都是柯代容在处理。柯代容的魔法性质好像很特殊，破损的楼房和遭到毁坏的马路，被她随手一抚便光亮如新。但这之后，总感觉柯代容浑身上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怨气，黑眼圈貌似更重了。
那个自称部长的老男人，拨通电话叫了些人来，把螳螂灾兽的尸身大卸八块后带回了临泉特武。全程也没和于忘安有什么接触，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只是苦了于忘安，又饿又累，只勉强吃着容姐给她的饼干充饥，根本不够饱腹。等容姐他们忙完，也就到了现在的傍晚时分，才来得及带于忘安来吃东西。
容姐说请她吃东西，她毫不犹豫地说要去麦当当。理由无他，管饱。
于是就有了于忘安横扫巨无霸套餐的一幕。左手抓走半盒鸡块往嘴里塞，还没咽干净就狠狠撕下口汉堡，虽然嘴小，但胜在进食频率高，吃的又急又快。
「慢点，慢点，喝点东西，别干吃。」
「谢谢容姐。」
柯代容递过去一杯橙汁，于忘安掀开杯盖直接灌下去半杯，看的柯代容心惊胆战。原来就这间歇的几分钟功夫，巨无霸汉堡和鸡块已然所剩无几。
实际上这是今晚点的第二份巨无霸套餐，柯代容手里这杯红茶本也该是于忘安的。只不过于忘安表示，不喜欢喝那么多汤汤水水的东西，就把第二杯饮料让给了容姐。
「你这样吃没问题吗？」
「还好吧，差不多七成饱。」
容姐给于忘安抹了把汗，于忘安则已经完成战斗，转头吞噬起残余的橙汁，看起来吃的挺满意。
人与人之间的饭量不能一概而论。巨无霸套餐听着唬人，实际分量和别的套餐也没啥区别，胃口大的人能吃两份，也不奇怪。
但放到于忘安这种四肢纤细、又瘦又小的女孩儿身上，就有些吓人。柯代容红茶还没喝掉半杯的功夫，于忘安已把两份套餐全吃进肚子里。柯代容总感觉，就算只看体积，这堆食物也和于忘安的小肚子差不多大。
可柯代容看向于忘安的腹部，连丝毫起伏都没能发现。这小家伙的肠胃，连通的难道是黑洞？吃掉的东西究竟去哪儿了？
「你最近都是吃这么多？」
「什么？」于忘安沉浸在水足饭饱的余裕中，来回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表情有些松弛，等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其实我不太清楚，好像我最近都没正经吃过饭。」
「是吗？」柯代容疑惑。
最近？难不成从觉醒开始，到今天都饿着？可人的肠胃容积总该是有上限的，哪有第一天不吃饭，第二天就吃六顿的道理。
可能这就是魔女吧。魔女们的魔法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代价，用完魔法会变成饭桶，已经算是很友善的副作用了。
「对了，我不会过问你的魔法具体有什么效果，但我得提醒你一下。」
容姐咳嗽两声，摆出副很严肃的表情；于忘安见对方这模样，也紧张的直起身子坐好。
「于忘安，你释放魔法时，有没有撕下过魔导书的书页？」
「没有。」
于忘安回答的很快。容姐正襟危坐，盯着于忘安碧蓝色的双眸，半晌过去后，似是没发现异样，才松了口气，表情也有所缓和，「那就好。我一度怀疑过你是不是撕了书页，才会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看来，你的魔导书非常优秀。」
「书页不能撕吗？我看我的魔导书上，有前辈留下的手记，说是撕下书页的同时释放魔法，可以提升威力。」
「前辈的手记？」容姐首先注意到的是这句话，不过并未接着追问，「先不管这个。关于魔导书，还记得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吗？你是怎么变成魔女的？」
这时，一股奇异的魔力波动从柯代容周身散发。于忘安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望向四周，注意到附近的食客都在无意识地远离她们俩这桌。
「魔导书的话，我记得……无主的魔导书，会自己找到适格者。杀死适格者后又会寄宿在其体内，将之变成魔女。」
「你记得很清楚。因此，你现在的肉体和精神，都是由魔导书重塑而来，意味着，你的魔导书同时也是你的半身。魔导书受到的伤害，会同时反应至魔女本体。」
「那撕掉魔导书页的意思是……」
于忘安看了前辈留下的手记后，也想过，要不要试试撕掉书页再施法的效果。但手记中，有关修复书页的记载有所缺失，再加上，她也不敢随意破坏这本似乎很重要的书。权衡利弊后，于忘安还是没急着去尝试。
「魔女本人，可能因此受到肉体或精神方面的侵蚀，比如断手断脚，或者突然性情大变。」
蛋白质和碳水带来的快乐，突然就不香了。于忘安干笑了两声，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先有魔女而后有魔导书，所有的魔导书，都由魔女临终的怨念幻化而成，其具体的形态也会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但其作用从来没有变过，魔导书诞生的目的，是为了弥补魔女生前的遗憾，她们化身为书，寻找任何可能的契机，寄生在人身上，不择手段的延命，以期迎来愿望实现的那天。于是，那些书中既有的文字，是前代魔女的遗留；空白的部分，才是因你而诞生的魔导书页。」
于忘安沉默以对，耐心聆听着柯代容的解释。
「前代遗留的书页，构成了你如今大部分的肉体；空白的书页，构成了你的魔力与精神。撕下哪个部分，就会对哪个部分造成伤害。即便不去主动碰那些书页，你每多活一天，前代遗留的书页就会磨损些许；每动用一分魔力，空白的书页便会遭受侵蚀。你远比常人强大，但也同样身不由己。」
柯代容幽幽地陈述着，于忘安不能也不敢回答，只管听。
「死而复生是奇迹，奇迹有其代价。你要如何偿还这奇迹、弥补那些蕴藏在书中的遗憾？是把自己当作书的祭品，以自己的肉体和精神喂养魔导书，苟活到身死，或者被书的意志夺舍？还是找到弥补那些遗憾的契机，在空白的纸张里书写属于你的文字，以行动抚慰书中寄宿的亡灵？」
「取决于你。但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撕下魔导书的书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