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忘安的这次晚自习，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虽然时不时有人面带疑惑地看她两眼，但极少有人真的上前来询问情况。就算有，比如几个平日里和于忘安比较熟的男同学，还有来收作业的小组长，也都被荣可可给应付过去。
晚自习时间，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半，且周日晚自习的最后半小时，惯例是班会课。班主任老师像往常那样，在台上讲了些最近班级管理和学习成绩方面的话题；另外还提到，下周三会有场学校和临泉特武联合组织的灾兽事故演习，要求所有人都须到场。
然后便是放学时间。于忘安特地在座位上多坐了会儿，等班级和走廊上的同学们走的走散的散，她才慢悠悠地起身，开始收拾书包。
「大可老师，你是在等我？」
荣可可也在旁边等待。看到于忘安有了动作，也才准备离开。
「对。反正回家都是同一个方向，顺路呗？而且你这个模样，大晚上的，我怕你被人贩子绑去冲业绩。」
似乎是这样没错。于忘安现在的外表，看起来很容易吸引到某些不三不四的人，独自走夜路尤其危险。虽然，就算真吸引到了，她也有能力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但出于保密考虑，也不方便直接向荣可可摊牌。
「……看不出来，大可老师你居然这么关心我，以前你可从来不提自己住哪儿。」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以前你也不需要我保护，现在呢？」
于忘安心里不服气，又不敢真的发作，只能嘴上揶揄几句。
荣可可也不在意，挎起单肩包便先行离开。于忘安的东西比较多，收拾完之后才小跑着追过去，在楼梯口与正等她的荣可可会合。
「看不清路，真不方便。」
「可能是照明线路还没修好？」
走廊与楼梯间都只有应急灯作为光源，虽然亮度够了，但覆盖范围略显狭窄，脚下好几级楼梯都是完全漆黑的状态。于忘安下楼时就险些踩空，被右后方的荣可可及时拉住腰，才没有一路滚下去。
「之前可真是吓死我了，得亏你在，多谢。」
「没，没事，」荣可可的语气略微有些不自然，「说起来，咱学校胆子也挺大。这晚上黑灯瞎火的，这要是真有人在楼梯摔到哪儿了，被家长闹上门来可怎么办？」
「既然敢这么干，大概是至今还没出过意外吧。」
她们走的迟，也没遇到其他同学，便随意地聊着，很快离开教学楼。
出了校门，走在回家的路上，于忘安在前，荣可可则在左后方半步处跟着。以双方的身高差来看，荣可可单步走出的距离显然更长，只是她控制着自己的步频，才始终与于忘安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借着路灯的灯光，荣可可又观察起于忘安的背影。
即便是现在，也很难相信，身前这个金发的女孩儿就是于忘安。那柔顺又梦幻的蓬松金发，还有纤细的腰肢，柔弱又虚幻，就像是某种美好幻想的具现化。
荣可可无法将之与从前的于忘安画上等号。虽然仍能从其举止中看出些男孩子气，比如对轻飘飘衣物的抵触，还有坐姿时大开的双腿。
但，不经意间暴露出的局促不安，以及与此前大相径庭的步态——就像现在的荣可可所看到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脚轻盈，步伐不紧不慢。即便于忘安被裹在不合身的肥大衣物中，也由此显出几分端庄和从容。
荣可可尝试学着于忘安的模样走两步，差点把自己绊倒。
几乎可以肯定，于忘安此时是在发呆，这样的步态绝非刻意的做作，应当称之为气质，或者说习惯。也许要长期生活在某种特定环境中，要么是接受过相关的训练，才会养成这种习惯。临时抱佛脚是学不来的。
在脑海中想象了下，男性时的于忘安以这种姿势走路的模样，荣可可顿时觉得别扭，乃至于感到有点恶心。她赶忙甩了甩头，把这些杂乱的思绪从脑海里赶出去。
这显然不属于从前的于忘安。可若如此，于忘安现在走路的习惯，又是从哪儿来的？
「大可老师，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嗯……嗯？啊，不好意思。只是在想，你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会觉得很新奇。」
过于露骨的视线，看来是被于忘安注意到了。荣可可呼吸一滞，慌乱地撇开视线，下意识地如此回应道。
「求求你，不要让我想起这件事。」
「虽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学会接受现实。」
「怎么说的好像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似的？」
于忘安显然对此十分在意，转过身来，垮起张小脸，不满地瞪了荣可可一眼。
「那你找到变回男性的方法了吗？」
「没有。」
然后悻悻地转了回去。
在此之后，于忘安像是在赌气，没再说话，脚上速度也快了许多。荣可可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直到于忘安所住的公寓楼出现在视野里。
「那就送到这儿了，」荣可可告别道，「明天见。」
「……你也路上小心。」
于忘安在公寓楼门岗前站定，也挥手告别，目送荣可可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街角。接着她撇了撇嘴，顺着荣可可离去的方向缓步跟上。
大概保持着二十来米的距离，足够望见荣可可的背影，又不会让对方发现自己。跟了有十几分钟，直到也看见荣可可平安回家，她才转身离去。
还说要保护我，其实压根不知道我有多厉害吧？实际上要人费心的是你才对，我才不怕什么流氓啊人贩子什么的。
她这样想着，感觉有些洋洋自得，崇高道德的赞许从心中满溢而出。脚步顿时轻快不少，哼着小曲儿踏上返回的路程。
已经超过晚上10点，又位于老街区，街灯半亮不亮，街上也几乎没有行人。偶有车辆驶过，明亮的车灯短暂划破昏暗的角落、引擎声在安静的街道回响，又很快驶远。于忘安走在靠路右侧的人行道，注意力又不在路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几分钟过去，路边的铁皮告示牌吸引了她的注意。「市民公园」，告示牌上是这么写的。
告示牌旁是座拱形金属门，没有门扉，可以随意进出。公园的路面染着苍白色的灯光，与马路边的暖色街灯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说，街道上虽然也无人活动，但至少还有些文明的气息，清冷的公园配上冷色灯光，就让人感觉有点发毛，不太想要靠近。
但于忘安远远望见，公园里面供儿童玩乐的滑梯和秋千。尽管好像有些老旧，还是勾起了于忘安小时候的一些回忆，她不禁对此感了兴趣。
直到走近时，她才发现，秋千上居然还坐了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