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忘……安？」
此时的荣可可坐在于忘安身后，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看见于忘安做了什么的人。
晃眼的白光逼得荣可可不得不闭目。再睁眼时，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于忘安，已不知为何换上白蓝相间的长礼服，手中还紧握一柄朴素的大剑。
并未作什么蓄力姿势，也没有仔细瞄准，她仅是用力一掷，大剑便化为转瞬即逝的灰白光影，呼吸间跨过几十米距离、直接砸歪了火炮巨龙的头部。那紧接而来的炮击龙息，便偏了轨迹，直射向云层，变作盛大但无害的烟花表演。
裙甲哪儿来的？武器哪儿来的？靠投掷武器打歪那样一条巨龙的头部，又是人类能做到的？荣可可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于忘安清楚，再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大可老师，你……呼，你听好了，」于忘安的身体仍止不住颤抖，她深吸了口气，「我会吸引那玩意儿的注意力，把它往教学楼那边引。你们找机会绕开它，想办法往后门的方向跑。」
前门被倒塌的楼房掩埋，以蛮力开路并非不可行，但强行破坏障碍可能会导致二次崩塌。况且，她现在也不敢将注意力从灾兽身上移开。
灰白色的光点在她双手凝聚，最终形成全新的大剑。沁满汗水的手心紧贴着剑柄，她背对着荣可可，紧握武器，没有回头。
「可是——」
「没时间解释。等我回来再说。」
话音响起的同时，于忘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十步开外。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伪权」加持下的她都已超过人类的极限，小小的身躯中蕴藏有堪比飞机和战车的能量。
可她要挑战的是一头龙——此前并没有人见过龙。一辆战车或者一架飞机能不能战胜龙？也许要画个问号。
于忘安飞奔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跃进原本是高一年级楼的深坑中，向二年级楼全速前进。她选择这个方向的理由很简单，为了今日的演习，全体师生都已从教学楼撤出，这里有人的可能性最低。
石料与木头焦糊的味道不停钻入鼻腔，脚下的土地微妙地发烫，乃至踩上去略感粘稠。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天空，如她所料，火炮巨龙被她吸引了注意，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她所在的方位。
「真讨厌，看什么看！」
叫骂声中仍听得出惧意，喊出声主要是为了壮胆。她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又一次将手中的武器作投枪掷出。
嗖——
灰白色的光影转瞬而去，子弹般精准有力。这回仍是意图攻击火炮巨龙的头部，可那巨龙前爪微动，身前凭空浮现出赤色的光膜。剑尖触及光膜，竟当场化作铁水、接着在咝咝声中蒸发。
那支剑蕴含的动能，可能堪比中等口径的炮射导弹，却这样被无声无息地化解。
「啧。」
成功为其他人创造了逃跑的空间，但第二次牵制攻击被轻易挡下。之前击中龙首果然只是侥幸，在那火炮巨龙注意到自己的现在，偷袭已很难奏效。
身形随着飞溅的泥点、自坑中高高跃起，二年级教学楼近在眼前，背后又传来呼啸的风声。于忘安再次侧眼看向身后，火炮巨龙已展开那蔽日遮天的双翼，竟是作出滑翔俯冲的姿态。
目标自然是于忘安。
传说中的巨龙虽能翱翔天际，但仍习惯于爬行，有时也像老鹰般从天而降、用后爪抓取猎物。这只灾兽以龙的形态现界，似乎也因此继承了一部分源自传说的特质。
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除了投掷自己的剑，于忘安缺乏远程攻击的手段，火炮巨龙试图缩短互相的距离，反而给了于忘安发挥的机会；坏消息是，虽然于忘安更擅长接近战，可她没有信心在接近战中胜过火炮巨龙。
压迫感。
双方之间距离愈近，愈能清晰地感知到巨龙周身缠绕的庞大魔力，于忘安仿佛背负千钧，已开始呼吸困难。单从量而言，对方的魔力恐怕几倍十几倍于现在的于忘安，这是纯粹的数量暴力，质量在这种情形下已失去了讨论的意义。
完全没有正面碰撞的信心。于忘安一脚踩上教学楼首层的空调外机，外机应声而碎，她则借力跃升，接连以此法迅速提升高度。
巨大的阴影已开始掩盖她的身形，逐渐强烈的风力令她脚下失稳。再回头时，漆黑的炮口占据她的大半视野，巨龙的身躯离她竟已在十米之内。星星点点的火雨裹挟于热风中，封住所有侧方的退路；令人生畏的巨躯与利爪扑面而来，要将楼房连着于忘安共同撕碎。
「糟——」
轰！
二年级楼的外侧因火雨的高温而焦黑溶解，灾兽的利爪先至，楼面触之即溃；甚至比二年级楼本身更巨大的身躯，紧接着冲击楼体，将之推平、碾碎，迸裂的断梁和碎石便如爆炸的弹片。
有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则像真正的炮弹般从楼体中射出，砰地砸落至地面，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下。
是躲闪不及的于忘安，她完全是正面承受了火炮巨龙的扑击。
那身看似脆弱的蓝白军礼服，实际上远比钢铁强韧，此刻却被在前胸与小腹处撕开两道狭长的口子，微微泛紫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将纯白的布料染上阵阵红痕。她的眼镜则早已折断、破碎，不知飞去了哪里。
「咳，咳咳，呜……」
完全忍不住眼泪，于忘安小声地呻吟起来。她就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滚了好几圈，浑身散架了似的，传来阵阵钝痛；胸腹上狭长的伤口则反而让她感到麻木，周围的皮肤近乎完全失去知觉。伤口周围的血液是异常发紫的深红，让她意识到巨龙的爪上可能有毒。
她挣扎着，勉强起身，接着瞪大了眼睛。
二年级教学楼已消失不见，身前是巨龙头部黑漆漆的炮口，以及火炮深处逐渐明亮的赤红光芒。
◆
在临泉市第二高级中学百米开外的空中，一架直升飞机在附近盘旋。而这并不是临泉市特别武装机动部队的直升机，它表面的涂装表示，这架直升机属于民用。实际上，它上面正载着省电视台的记者。
这次的灾兽事故演习，是全国性质的重要活动，省电视台特派记者前往，进行本次演习的远程直播，同时将录像留作宣传材料。
然而突然爆发的灾兽警报，打乱了所有安排。这架直升机不敢过于靠近作为现界点的临泉二中，只得在附近百米左右的位置盘旋，试图留下龙形灾兽的影像，同时联系了临泉特武的负责人，为其提供灾兽的实时动向。
也因此，误打误撞地将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纳入镜头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