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看。
卢蕊想，现在的事情全然因自己而起，她不该把一切都交给墨夷有去承担。再说，如果曾经的自己是因为这双黑色眼眸而一蹶不振、畏缩着难以独自前进的话……
那么，现在。
不是死。
就是——去跨越它。
如果能再次击溃我的话，就来试试看吧。
但我是不会被击溃的。
因为我要去回应她——回应有的愿望。
既然她哪怕再来八枪也要留下我……
那么我就，即使会被破坏殆尽——
也绝对，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沉默。
犹如死寂般的沉默。
在卢蕊和墨夷无的对视期间，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丝毫的多余动静产生。
直到白雪辉慢慢地从地上起身，用有些犹疑、有些顾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来回看着她们两个的时候。
“——那么，就这样吧。”
墨夷无闭上了眼睛，在默了几秒之后，张开眸望向白雪辉。
“刚才的事……对不起。”
“不……”
白雪辉下意识想说没事，却又因为对上了只面向自己的、那双饱含着温柔与悲伤的眼眸，而在一时之间失去了全部的思考以及话语。
“以后……不会了。”
他听到她说。
“绝对不会。”
就像是也在对她自己说一样。
白雪辉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而同时，墨夷有的声音从另一边，十分强烈地炸响起来。
“无……！！！”
她喊出的就只是一个单字而已。
然而在其中却又蕴含了太多不满、太多愤懑、太多控诉、以及——斥责着她只向一个人去道歉的不公。
“用不着叫那么大声。”有些受不了似的，墨夷无回头看向那双红眸道，“我听得见。”
“……”
墨夷有的眉毛立起，那竭尽全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去发怒的恐怖样子，不管是白雪辉还是卢蕊，都是头一次见。
“我——”
“最讨厌我了是吧？”旁若无事地，墨夷无把话接了过去，“这一句，从十年之前——乃至更久之前，我就已经听到腻了。”
“……”
“但是，在他们面前和我闹翻脸真的好吗？”声音忽地上挑，墨夷无又道，“虽然你是想搬出去就能直接做到，也不会为生活之类发愁。”
“可你喜欢的人——不帮她把自己处理不好的尾巴给解决掉，真的没问题吗？”
“你想要给她添麻烦吗？”
“你需要我吧。”
“那样的话——你就该清楚自己要怎么做。”
墨夷有对墨夷无的目光，已经近乎于仇恨，可墨夷无就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我会给你解决麻烦，也不会找你喜欢的人的麻烦。”
“而你——该怎么样，就给我怎么样。”
“——明白了吗？”
那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就像是在与人好好商量一般。
然而在场的人并没有谁会这样认为，甚至到了她所说的最后一句，在望见了那人一片漆黑的眼神之时，更是没有人会怀疑这短短几句话的本质。
这是通知。
没有任何可辩驳的余地。
这是想要维持以往正常生活——就不得不去做的，必须的事情。
“你这种人——”
“有！！”
在对方的情感骤然爆发之前，卢蕊以远胜于墨夷有的音量，截断并制止了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但卢蕊认为现在必须去阻止才行。
否则——
墨夷有说不定，在下一秒，就会说出某种极为恐怖的、无可挽回的话。
“……”
墨夷有沉默了。
尽管她的视线里还满是溢出来的诸如“为什么”的那般奔腾情绪，可在卢蕊向着她连连摇头的时候，她还是硬压下去了那些东西，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而在这个时候，墨夷无的目光，才有史以来第一次的、真正的落在了卢蕊身上。
然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动摇。
但是这份动摇，潜藏在漆黑色的眼底，又因为其他人的视线现在都只集中在墨夷有的身上，所以并没有被任何人给注意到。
墨夷有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卢蕊随之追了过去，就这样直接在墨夷无的面前跑过。
房间的被关上，白雪辉想说什么是却不知如何张口，而墨夷无也已经不发一语地转身，顺着长长的楼梯独自走了下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道厚厚的门，在门上的器械迅速地扫描并识别了她的身份之后，门以很低的声音，向着旁侧滑动开启。
墨夷无走进其中，很快大门自动关闭。她没用动，只是一片漆黑的空间内背靠着门，身体逐渐滑坐在地，随即无声地，将脸埋进了抱住的膝盖之内。
嗡嗡，嗡嗡。
微不可察的机械声音接近着，在漆黑之中有着蓝色的光芒闪烁，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偏圆筒形状的小机器人，慢慢地移动到了她的面前。
“不要哭，无。”
它说。
“选择的路，还没有走到尽头。”
那声音，是衷的声音。
“你想让一切都结束吧？”
蓝色的光芒，持续地闪动着。
“不能沮丧，不能放弃。”
“你还要继续——必须继续坚持下去。”
它是装载于车上的AI系统。
同时也是笼罩着这处居所，尤其是这地下一切的存在。
“即使是最初的预想失败了，也没关系。”
“现在的失败，并不意味着今后就不会有任何成功。”
“所以别担心。”
“也不要害怕。”
犹如在抚慰着对方一般，小小的机器人，伸出了纤长的两条手臂。
“但是，比起这些——”
“现在对你来说，有更加重要的事。”
衷说。
“王道的苛虐，比预想中更加严重。”
“虽然这一次，借助着你自身的意志与霜之王眸带来的特性，姑且算是控制住了……”
“可是。”
“那个女孩的力量——没办法与你形成制衡。”
小小的机械手，如同恳求般地，轻轻地放在了面前人的手背之上。
“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放任毁灭继续的话。
如果放任绝望继续的话。
不能在必须放任的基础上，去控制的话。
不能在必须继续的基础上，去禁锢的话。
不去做点什么的话。
不去想想措施的话。
“你——”
将没有办法——
“撑到最后的——那个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