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
傅司雯无奈地说。
“辉学长，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明明没有被火烧到，却又是肺出血，又是右手没法动吗？”
“不是因为吸入浓烟造成感染……或者被什么倒塌物给砸了吗？”
白雪辉慢慢抬起了眸，看到傅司雯摇了摇头。
然后，用左手把右侧的衣袖，慢慢地拉了起来。
触目惊心的大片淤痕映入眼帘，简直要让人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
“这个和肺部的损伤……全部都是使用导力后的结果。”
“并且只是使用了一点点的，幸运的后果。”
“要是以彰显机甲的方式去使用的话……我大概很快就会死吧。”
傅司雯望着比起最一开始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好转的右臂说。
“因为导脉的问题，我没办法去驾驶机甲。”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一生都没有机会……”
她向白雪辉笑道。
“我一直想的都是，总有一天要离开靳家，然后……去找到一个能与我走在一起，在将来可以通过灵念共鸣的人。”
“然后……不管是几岁都好，在我觉得人生即将到达终点，可以就此结束了的时候。”
“就和那个人进行机甲共鸣。”
“这样我最后的愿望就能实现……也能以最幸福的心情死去了。”
感叹般的语气却诉说着终结之语，白雪辉凝望着那孩子般的面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用力攥紧。
就像是要将洗完的海绵块水分挤尽一样，让它变形，让它失去全部的充实感一样。
“……那留下来的人要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就不该说话。
即使要说，也不该以这种发泄感情一般，好像斥责的口吻去说。
“你自己是满足了很高兴了，可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人又要怎么办呢？”
“之前——之前你不是还和我说，做事要多思考！要去负责任吗！？”
“那你怎么可以对人做这种事呢！？即使还没做又怎么可以去想这种事呢！？”
“这也太过分——”
白雪辉的声音，在见到了傅司雯没办法的笑之时生生停住。
“你说得对。”
她并没有反驳，甚至还承认。
“我自己也觉得很过分……完全就是不需要想就能体会到的任性，对吧？”
但是她的想法没有出现动摇。
“不过作为赤之眷属，我一直都在征服自己……压抑和控制内心的想法，所以……”
傅司雯说。
“即使平时不行，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还是想尽情地恣肆一次。”
唰地一下子，带有刺目之红的花束，被尽数推向了她的眼前。
“从现在开始改变。”
那个直接冲过来的人说。
“这种事情也好，那种事情也罢，全部都是你之前的想法不是吗？”
白雪辉黄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傅司雯看。
“——给我改变，从现在开始就改变！！”
“已经不用再担心过去的事了，不是吗？”
“那以前的想法就全部都不成立了。”
“不用一直想着征服了，也不用把全部的情绪都保留到最后了。”
“平时就可以去做，想要任性的话就干脆一点任性，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再积累下去。”
“就算导脉有问题也不代表会治不好吧？”
“我会帮你的……！”
“一切都会变好……肯定不会再发生和以前一样的事，所以说……”
啊。
在望着白雪辉的时候，傅司雯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我伤到他了。
因此他才会这样控制不住情绪，才会露出这种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表情。
——但这是他不希望别人所看到的。
说不定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想到要掩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他为什么会因为我说的话而伤心？
本以为是很难想的答案，结果却是在想到的时候就直接浮现了出来。
皇甫川说他是“皇甫辉”。
而他自己则说自己是“白雪辉”。
不管有怎样的理由，寄人篱下就是寄人篱下。
即使是被收养过的自己都很清楚那种无处不约束的感觉，对于性格明显不算沉稳，更没有入户的面前这个人来说，说是不会多想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认可自己并为之坚信，就不会因为一点周围的小事而感到不安，轻而易举地就去受伤。
不管外表看起来有多阳光开朗——
都不会妨碍漆黑的阴影在内心扩张。
越是充实就越是空虚。
越是坚强就越是脆弱。
越是想要去帮助别人——就越想得到别人的帮助。
你……
傅司雯伸出去的手，无声地触及到了白雪辉的脸颊。
……是我所认为的这样子吗？
“干、干什么……？”
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做出这种举动，白雪辉的思路一下被整个打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慌张。
“感觉辉学长的皮肤很好。”
傅司雯笑得诚心诚意，并不打算让白雪辉知道他之前究竟是什么表情。
“啊……？我……皮肤？？”
就势动了一动，白雪辉捏了捏自己的脸。
“有吗……我倒是没有觉得。”
“……”
傅司雯错愕地看着他。
虽然白雪辉的反应和举动都无比自然，但他的这一动却是恰好地把她指尖所碰到的地方回避开来——也就是看似不经意地给躲开了。
……错觉吗？
还是说。
刚才的判断错误……亦或者——
还没有碰到属于他的【真实】？
“总之啊，我的意思就是。”顺势地直起身体，两手掐腰，白雪辉旁若无事地道，“既然情况都已经不一样了，那么你也大可不必非要按以前的想法来做，反正你这么优秀无姐是肯定不会抛弃你的——既然如此的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原来如此，果然是没碰到啊。
在放下手的一瞬间就收敛了心底情绪，对于一脸积极展望相的白雪辉，傅司雯回以肯定与认同的笑。
“确实是这样呢……最起码，应该会比之前强吧。”
这是一句虚言。
就像是白雪辉方才所说的那样。
视对象和情况不同，优秀是未必会与需要相挂钩的。
更何况关于优秀的定义，实际上也会因方面不同而有偏差。
他说的话根本一点也站不住脚，更别提全程都没有提到他自己半分。
——无姐肯定不会抛弃你的？
我可不记得，那个人有认真地对我说过会成为我的家人。
还问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视线伴随低头的动作落在怀里的花束之上，傅司雯在心底叹了口气。
【热烈的爱】。
这是红月季最广为流传的花语。
但除此之外……
也有【希望和幸福】，【贞洁与勇气】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