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傅司雯轻轻地说，白雪辉转头，抬眸，望着那孩子般的面容。
她在想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心和自尊，还是仅仅想拿他去开个玩笑呢？
他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不是能忍受没有最终答案的人。
可如果自己的追根究底……对她来说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的话。
那么——
在“满足自己的心”与“满足她的内心”之间……
又到底应该怎样选择？
“……我知道了。”
因为不想被厌恶而决定退步，白雪辉低低地答。
他想自己是失去了。
失去了本该有的坚持，放弃了满心的好奇和无法自我消解掉的愤怒，只是因为不想被人拉开距离，而选择了失去。
其实强硬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坚持的态度，再去墨夷无那边声明一切全部都是自己的决定，不就大抵上没问题了？
我到底为什么会说什么“知道了”……
白雪辉低着头，两只手相互绞在一起。
“辉学长。”
这时傅司雯叫他。
“谢谢你选择我。”
那短短的话语让白雪辉内心巨震，就好像藏匿着的肮脏之物，猛然间暴露于阳光之下一般。
心在一瞬间就出现了巨大的空洞，害怕又无措得无以复加。
但下一刻，与空洞处迎来的却不是趁势而为的、想要击破核心般的无情攻击。
而是属于女孩的吻。
就像孩子一样的存在，却又有着大人般的成熟，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更习惯于征服，但此刻所发起的却仅是一份恣肆。
“……哎？”
白雪辉花了好半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自己在低着头的时候被人亲了。
亲了自己的人是傅司雯。
在脸颊上。
类似的突然袭击——以前也曾有过一次。
“我喜欢你。”
那时候，那一天，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讲的人，为了让自己相信某个事实，而亲吻了他的右脸。
白雪辉还记得那时候的心情。
他觉得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好像整颗心都要被糅碎了。
得到女孩子的青睐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他就连记住那一刻的触感也做不到。
——不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因为我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的人。
——也不要对我说，想要在一起之类的话。
因为我不可能会给予你想要的生活。
“……这只是表达感谢的行为。”
对上了那道绝望般的视线，傅司雯说。
“我一直都想谢谢你。”
“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帮助我，谢谢你照顾我。”
“谢谢你……一直都送我花。”
虽然以努力工作而去偿还，而去报答，或许也算是一部分的心意回馈。
但即使是一时冲动而已，却还是想这样去做。
“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傅司雯说。
“就像你以女孩子通常都会喜欢花为界定，我也只是以男孩子大概会喜欢这种事情为界定做事而已。”
她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想安慰他，想要表达感谢的心也并非虚假。
可是这个目的却没能达成。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就算是装作没有看到，自己也一定没办法忘记了吧。
第一次亲近的对象……居然会这样痛苦。
到底是过分还是狡猾，不管怎样都不重要了。
“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她再一次说，这一次，白雪辉摇了摇头。
露出了终于安下心来，甚至是破涕为笑般的表情。
“不是……那样。我只是……突然被吓了一跳。”
——这是谎言吧。
“呀~真的是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然后这个是真心话。
“……你从来都是这样感谢别人的吗？”
——接着的这个，是怎样的意思呢。
从放下心到装傻，再到看似不经意地笑着，投过来却感觉不到温度的那种视线。
“我之前就说过吧？一直都没怎么和人有过交集。”傅司雯别过了头，“再说一般也不会有让我能感谢这么多层意思的人……所以刚才的自然只是特例。”
“……是吗？”
“不然呢？”
要是在这种时候被察觉什么就算输了，傅司雯的语气干脆，表情也毫无多余情感。
“……是啊，说的也是。”
停留在侧脸上的视线消失了，继而，白雪辉站了起来。
“今天我就回去了。”他说，“外面太阳还挺大的，你也别待太久，差不多就回房间去吧……然后和你的朋友们好好聊聊。”
“……朋友？”
“之前是不能交，但现在可以了吧？”白雪辉说，“虽然也不一定都合你口味或者顺利……但最起码，已经再也不需要去束手束脚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傅司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就像忽地失去了力气般靠在了长椅之上。
“我刚才都干了什么啊……”
感受到了冲到脸颊上的热度。
嘴上说着感谢感谢的——可真正的感谢，是这样的吗？
让人搞不明白……
红眸静静地沉寂着，而那有着一双金眸的人，则是在看似从容无波地离开了中庭之后，以前所未有的一份高速，驱动着自己的脚，一口气地冲到了疗养院的大门口。
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同时感到愤恨不已。
强烈的愤怒，羞愧，乃至耻辱，几乎要让他的整个面皮都变了色。
两边的拳头而是狠狠地攥到了最紧。
——明明就不该去记住的。
可在内心里却残留着一份极鲜明的触感。
——明明对方就不是那种意思。
可心脏擅自地奔腾着，雀跃着，就好似得到了天大的奖赏一样。
——我明明！早就已经做出过了选择！
难以形容的憎恶让他咬死了牙，随即头也不回地向外冲了出去。
——我是个，最为差劲的人。
拼尽全力地向前跑着。
——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即使如此还会看着我，接受我，容纳我的地方。
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所以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留在那个地方。
这就是我的选择。
——绝对不会变的选择。
所以，不管周围的环境如何变化，周围的人又如何增减。
——我也会把这份想法贯彻到底。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难道说……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在不知多久后停下脚步，剧烈喘息的少年，任凭汗水流进衣服里面。
那双不自觉望向了远方天际的金眸之中，尽是无助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