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比利亚这近乎和文明绝缘的地方,我居然呆了半个月。
我仿佛正在参加一场没有任何奖励的挑战,半个月以来,没有任何现代科技设备,就连写字都要偷偷摸摸地防止被其他人看到。
这是什么主教啊?分明就是地位高一点的囚犯啊!
不过好在我比起囚犯来说至少拥有一定的人身自由,并且这地方似乎并没有除却“顺从大群”以外的规矩。
正可谓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想的话,出去的时间还是不少的。
包括但不限于,给信徒寻找食物,接受那个会说话的“有鳞同胞”的部分委托。
外面似乎比我想的要乱,好几个新来的信徒告诉我,位于伊比利亚的深海教会已经所剩无几,大量的同胞和主教都被未知的势力杀害了。
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做“西塞罗先生”的老者,据说即便在海嗣的保护下也没活下来,被炸的灰都不剩。
说起那个会说人话的海嗣,它和其他的海嗣最近越……我是个研究者,是个游戏玩家,不是生物社会学家,就算是想破了脑袋我也不太清楚他们这些所谓的大群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关键是,这种自我的稀里糊涂还绝对不能从外在表现出来,否则我就会失去这些怪物的信任。
好在那些没彻底变成海嗣的人类的表情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通过他们的表情我大概能判断出来海嗣们现在是什么心情。
如果就这么被撵出来了接下来的实验也就无从谈起了,对了,应该先把近半个月以来的研究结果都总结一下的,算了,这些暂且都放到最后吧,毕竟,这些有鳞人的反应还是比较让人在意的。
他们说,自己已经听不到“不融的冰山”和“蔓延的枝条”两位初生的声音了。
如果我最近在这个深海教会里收集到的情报没有错误,这两个特殊的海嗣应该就是泰拉最强大的海嗣,初生。
所谓的海嗣本能和大群意志,都是由身为海嗣们的统领……或者说是“指挥终端”的指令。
四个指挥终端共同发出特殊的信号,这才产生了海嗣们的一些特殊行为,四个指挥终端中会有一个作为“主终端”,海嗣们的行为会更加偏向于目前的主终端来行事,主终端摄取的权能指令越多,行动越活跃,海嗣的行为就越来越偏向于主终端所代表的行为。
这和我们世界中的“蛮神精炼”有本质的区别。
并非是所谓的大群吼两嗓子就能让海嗣成为初生的忠实信徒,而是一开始就是如此设定好的。
海嗣并不存在所谓的信仰,是后来的人强行解释才拥有了“海神”和“使者”这样的概念。
从我开始研究海嗣这种生物时就知道了,它们是拥有学习能力的,恐怕这些会说话的海嗣和拥有信仰的海嗣也是和人类接触,进化后的产物了。
再往深了想,搞不好海嗣这一物种都是人类生造出来的吧?羽中先生给我的资料里面没有涉及到海嗣问题,这些事情都是在半个月中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归纳总结出来的猜想。
如果是错的,那就是错的,如果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吧。
现在,他们听不到两个初生的声音,说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初生被消灭了?
羽中给我的资料到底信息滞后了多久啊?不是说初生几乎是不灭的物种吗?
不不不,想开点,放轻松!外一那些初生是互相斗殴同归于尽了呢?初生之间不是可以互相挑战吗。
现在剩下的初生,只有根据情报已经脱离大群许久的伊莎玛拉和融入整个深海生态的始源命脉了。
据说,发狂的始源命脉曾经差一点就把整个泰拉都化作海洋,按照我的设想,这应该是一场堪比第六灵灾水之灾厄的灾害?
这两个存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也会爆发一场争夺指挥权的战斗。
但是这对于整个实验进程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羽中和我预期的目的最后被海嗣完成了。这怎么行!
最后是关于利维亚桑的召唤理论可行性分析——
“不好了!主教大人!我们的有鳞同胞开始……救救我们!主教大人!”
子言F立刻熟练地藏匿起自己记录用的本子和笔,将自己的外套往身上一披,仅仅三秒钟便从自己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各位亲爱的同胞——啊,我感觉到了,他们在哭泣,他们正陷入挣扎和痛苦之中,深海正发生剧烈的变化和动荡,而走向进化和飞升的我辈此刻却无能为力。”
摇身一变成为深海主教的子言小姐用假惺惺的咏叹接纳了虔诚信徒的哭泣,即便这都是装模作样的假象。
“海神的使者!救救我们有鳞的同胞们吧!同胞难道不应该相互帮助吗?”
信徒们排成一排,下跪哭泣,甚至有信徒亲手高举着那些奄奄一息的同胞,用小刀割下自己已经正在增生的海嗣组织器官,试图给予他们哪怕一丝有限的给养。
但对于祂们来说,昔日认为的无鳞同胞此刻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朋友,他们身上的气味再也不属于大群。
祂们厌恶,抗拒,对于同胞之间的庇护难以理解,无法理解,昔日互相认同,只为集体的完美生命此时陷入了无尽的混乱和迷茫。
“先知!这是怎么回事!它们,它们为什么拒绝了给养?”
信徒们对渴求答案一事早已置于生命和存续之上,对人类绝望的他们用干涸的双眼,期盼面前的先知给出答复。
“听不到声音,大群的联系,听不到。”
“进化,生存,生存,进化,意志,无法理解,听不到。”
奄奄一息的海嗣们给出了回答——或者残存意识的渣滓在复读。
任何与大群产生联系的海嗣都没有逃过这场大规模的意识隔断,哪怕是经历了数年诞生的高级个体也不例外。
起初只是完全变成“有鳞同胞”的海嗣,然后是几乎变成海嗣的,最后是哪怕长了一点点组织的。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用大群的方式交流,苦难飞升,超越幻象,再无痛苦,亲如兄弟的梦在一瞬间同空想无异。
它们在同一天的某个特定时段,甚至没有办法进化出适应环境的器官,正在进行进化的存在也中断了这一进程。
——仅剩的首言者之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在自己同初生的联系中断之前,口中反复呢喃着,迁徙海神的名字。
“伊莎玛拉,伊莎玛拉来了,醒来,醒来……”
呼唤已经毫无意义,这种呼唤除了会引来将海嗣招致毁灭的罪魁祸首外,别无他用。
伊比利亚的海岸上,今天又多了几个被炸毁,塌陷的洞窟。
深海教会正在以非人类的努力下,稀里糊涂地被赶出各国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