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普利玛维拉城城郊海岸)
“咳咳!唔!呼嘶!脑袋好涨!原来下海是这种感觉,还是下好几个小时的海!这海里也什么都没有啊?”
“快少说两句吧!我也头一次下海也没像你这么多话!咳咳!呼嘶!”
“哎呀,我这不是缓解一下紧张氛围么,诶,我听说那个大街上全是活死人的盐风城是抽签下海来着,那些下了海和同胞一起住的基本上就没有回来的……”
“非常好缓解气氛,下次别缓解了。”
也许能被称之为成群的“海嗣”聚在一起,在主教的指示下潜藏在普利玛维拉城的海岸。
“先知赋予我等不灭不老的躯体……呼嘶!一切为了先知,一切为了兄弟,同胞,让族群再次伟大!再次布满海洋!”
“赞美祂吧!赞美海神赐予我等的力量!身躯!先知的教诲必将聆听于心!”
更多的“海嗣”跃入海中,口中絮絮叨叨念念有词,精神状态令人堪忧,大概是改造成“海嗣”的过程中出了点岔子。
像开头这样,下了水还有闲心开玩笑谈笑风生的才是少数。
或者说,在“主教大人子言F”的设想中,这才应该是“海嗣”应该拥有的情感反应,而非跟着一台写作海神读作大型服务器主机的东西一起思考相同的玩意。
鱼人族,这才是这些信徒所进化成的模样,是利用艾欧泽亚的水晶之力而非海嗣细胞转化而成的艾欧泽亚本土物种。
还算拥有正常智能的鱼人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若不是主教先知赐予其能够适应水下行动的身躯和在水下能看清一切视野,这漆黑污浊的海水阻挡一切视线,怕是什么都看不见。
——说实话,基于漆黑污浊这一海洋环境为前提,上面一段描述毫无意义,因为就算有了视野,海床下除却源石粒和沙子便再也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了。
别说是有鳞的同胞了,连被某个异世界人称作是海草的溟痕也不复存在,始源的命脉正一点点地被剥夺养育子嗣的权能。
“教士老爷说我们啥时候上去来着呼嘶?”
“呼……先知告诫,神谕明了,狂风骤雨带来祂的庇护,我等为祂带来的使者表达喜悦,大群指引我等紧跟暴风,无序的呼唤将不再侵扰我等,剥离吾等,星海归去,神的时代将于雷中降临。”
信徒和信徒之间亦有差别,除却进化带来的副作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明白“接近”大群的人嘴中说的是什么。
“啥玩意,听不懂,听不懂啦。”一旁的鱼人信徒摇摇头,自讨没趣地离开这些神神叨叨的人身边。
不过正如这位信徒口中所吟诵的那样,雷声真的穿过海面传进了众人的耳膜,强大的吸力涡流将远处的海水猝然吸入空中。
“来了!来了!祂指引我等冲出牢笼!解救被邪恶禁锢的手足同胞!在祂的愤怒下,一切阻碍终将被碾碎!倾覆!此处,没有伊比利亚!此处!唯一的真神!利维亚桑的使者!”
“使者来帮我们了!我们有救了!海神还没有死去!祂没有抛弃我们!”
海面的异样激活了鱼人们的感官,他们赞颂着新神的名号,争先恐后地跃出海面,一场针对“邪恶”的暴力蓄势待发。
一个,两个,三个,更多的信徒跃出海面,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来自神的力量,哪怕这对他们没有丝毫作用,哪怕只是先知的空头支票。
“同胞!同胞!我闻到了!受苦的同胞和将要成为同胞的!!!我感受到了!”
“喂喂!什么个情况!是可以冲出去了吗?!喂喂喂旁边那么大个地方你别挤我啊!”
已经发狂的信徒并未理会他人,正常的信徒只能随波逐流,被坚硬鳞片的海流裹挟着冲到了海岸。
“疼疼疼……有鳞同胞身上的鳞片怎么这么硬啊呼嘶——哎呀!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成对的单体羽翼带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声穿越暴风,于狂风暴雨中低空俯冲,冲向“邪恶”最多的地方。
“那玩意就是神的使者?教士老爷没骗我们!海神的使者真的来了!上啊!审判庭和惩戒军什么的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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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玛维拉城内在“海神”的突然袭击下乱作一团,几米高的旋风夹杂着鸟类的羽翼肆无忌惮地给这座被还未从深海教会荼毒的阴影下走出的城市填上了一把新的柴火。
“快!带着居民撤退!普利玛维拉的审判官呢!只有他的手炮才能打中天上飞来飞去的——啊!!!!”
站在最前方指挥的惩戒军小队长被巨大的类黎博利生命体抓到高空中,如利刃般锐利的羽片毫不费力地割开了惩戒军坚固的白色板甲,更多毫无招架智力的士兵则是直接被雨点般密集的羽毛射成了筛子,再无反抗的能力。
“快!撤!撤回营地!呃啊!”
惊慌失措的惩戒军士兵以几乎逃跑的姿态奔袭,却被天上掉下来的惩戒军小队队长重重地砸在一起,两人一起摔碎了全身的骨头,再起不能。
导致了这一切的所谓海神这才面无表情地降落在半空,面无表情却又玩味地看着尸横遍野的街道,确认了这条街道再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对象后,准备直捣这座城市惩戒军的营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伊比利亚是你们深海教会开的?”
但一个身着长袍头戴礼帽的人阻止了它的请求,一发黄色的曳光弹突兀地将坚如钢铁数量如雨的羽翼撕裂,最后和在一瞬间避开光弹的巨大黎博利擦肩而过。
街道两侧的民房,更多的惩戒军士兵手持弓弩朝天空射去,虽然作用微乎其微,但总比毫无作为要强。
“别浪费弩箭了!一队二队还活着的!把平民都带到营地!这家伙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我来!”
大审判官手执铳械,踏过羽刃和尸体铺砌的街道冲向巨大的黎博利,而“黎博利”很显然找到了值得为之一战的对手,伴随着鸟类特有的尖锐夹带些许兴奋的啼鸣,四个巨大的气旋分散在街道的各处,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在强风的补刀下彻底垮塌成齑粉。
一般的惩戒军士兵在这时候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切!还挺棘手……我说深海教会和海嗣怎么半个多月都不见人影,原来已经进化出来制造天灾,能够飞行的海嗣了吗?”
审判官的礼帽早就在强风中不见了踪影,但审判官本人却依旧毫发无伤地在“黎博利”的面前横跳,躲避,任凭飞舞在空中的羽刃如何紧跟着审判官也没能伤及其分毫。
相同的情况也适用于面前的敌人,审判官的铳也只是达到了拥有击伤飞行生物的射程条件,但落实到实战上,依靠激发源石发射药产生冲击波而非弹药本身的杀伤对这巨大的黎博利而言还是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场地一根柱子都没有,待会惹急眼了迦楼罗,你就等着被大气爆发轰碎吧!”
站在远处观望着这场战斗的“主教”似乎很好奇泰拉人是怎么打歼殛战的,不过,这利用源石简易请神出来的造物应该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自行解体。
“不搭理他们了,得去看看那些信徒有没有好好执行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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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这里这里!躲到营地就安全了!老人和孩子惩戒军背着走!快!三队殿后!二队呢!”
“二队已经一个不剩了!审判官大人呢!”
“审判官去和那个怪物搏斗去了!咱们插不了手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难民四面八方地聚集在惩戒军的营地,在大静谧后修缮进度不能说是举步维艰也只能说是毫无进展的惩戒军营地很快便人满为患,混乱不堪,刚刚被莫名其妙毁掉了房屋的民众麻木地望着冲天的涡旋,神情和盐风城的那一批居民无异。
惩戒军自己也很久没有进行过疏散难民的演练了。
“三队长!后面有情况!”
“其他人跟上!走!看看去!”
本来就闹哄哄的队伍变得更加杂乱,三队只留下两个医疗兵,剩下的人几乎全跑到了队尾。
然后,在场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毫无前摇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海嗣的形态多种多样,也并不是所有长了鳞片的存在都会被当做海嗣看待。
但这些长了鳞片,能直立行走但嘴里喊着海神啦,信仰什么的就朝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这东西十有八九和海嗣脱不了干系。
很明显,海嗣在他们莫名其妙消失的这段里再度开启了进化的浪潮。
“为了……利维亚桑大人!!!!!”
“同胞们!去解救!解救被审判庭的恶魔禁锢的同胞!杀!!!!”
走在最前面的“海嗣”瞪着猩红的双眼,不等最前面的惩戒军反应过来便猛地扑了上去,手脚并用地大快朵颐起坚硬的白色甲壳。
“列阵!决不能让海嗣接近平民!”
像以前每天都经历的那样,众惩戒军摆出无数次实战和训练中都早已烂熟于心的阵法。
无论面对的是成群的恐鱼还是已经足够团灭一整支队伍的海嗣。
“四五个惩戒军联手围捕才能捅穿一个恐鱼的血肉,一位审判庭的提灯同样能做到如此。”
深海教会的渣滓曾经用略带鄙夷的语气如此评价惩戒军的力量,在其看来,伊比利亚引以为傲的三千人大阵不过尔尔。
倘若她还活着,此刻她的语气应该会更加悲悯一些,为这不到50人的惩戒军士兵要面对已经进化升华得更完全的,海的子嗣。
——前提是,祂,他和她觉得这些东西是海嗣。
由写作海嗣读作鱼人的生物迅速冲垮了惩戒军前方的阵型,惩戒军手中的长矛劲弩在划过,穿透这些畜生的身体后,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坚固的钢材用强劲的前肢折断。
“去死吧!海里的孽种!”
三队的队长拼劲全力护住身后的几个新兵,正如无数个前仆后继消失在海岸线上的同僚那样——
“长矛断了就换匕首!匕首坏了就用拳头!等到后面的兄弟们筑好防线我们就能反——”
队长的号令在一个惩戒军士兵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前去看情况的整个三队现在就剩下自己以及身后的两个新兵了。
而面前的“海嗣”,正将其中一个惩戒军新兵的武器从中间折断,扔到一边,将击中自己身体的弩箭毫不在乎毫无痛感地从身体里拔出。
“没用的!拥抱了海洋的兄弟姊妹无惧于审判庭的魔鬼!使者和同胞并肩作战!抵抗!没有意义!”
“审判庭,摧毁大群,摧毁海洋,不可能。”
更多的“兄弟姐妹”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拥护着海神的名字,驻守城市的惩戒军3队即将成建制地消失在伊比利亚惩戒军的队伍中。
“加入大群,信奉新生的海神,成为兄弟姐妹,活命,容易。”
“抵抗,反抗,徒劳,丧失生命,没有意义。”
最前面的“海嗣”蹲下其进化得更适合水中生存的身躯,一厢情愿地希望其能成为新生大群的一员。
“我去你的!”
海嗣自认为友好的邀请自然是当场被这铮铮铁骨的伊比利亚汉子给呛了回去。
“喂!三队的怎么还没——海……海嗣!?”
迟迟没有归来的三队全员很快便被营地的人注意到,很明显,现在的情况不是从其他队伍里抽调一两个增援抵达就能扭转的了。
“该死!你们两个他妈的来干什么的?给海嗣加餐——”
这下三队只剩下最后两个活口了,还有两个从未参与过大规模海嗣清剿的新兵,这阵仗是真没见过。
“跑,跑吧……队长,他妈的队长都连着盔甲被劈成两截了!跑啊!”
不用丢盔也不用弃甲,三队最后两个成员身上的盔甲有了也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极度的惊恐如钢印一般瞬间烙印,并且比任何一种计算机都迅速地给出了反馈。
逃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追逐,紧跟恶魔才能找到同胞的被缚之所。
成群的海嗣追了上去,毫不费力,毫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