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站在门前,铁色的冷光被锈蚀的斑迹掩盖了锋芒,带上了许多岁月的纹痕。
记忆里十几年前便是这副光彩,孤零地坐落在郊外的楼房,依然不变的铁门朝着南方终年紧锁,少有开启的时候。
始终只有两个人生活的气息且少有人往来,不知为何村里的人们对这个地方都少有关注,甚至不愿意来往。
楚曦用力敲了敲门,“哐哐”的声响如同暴雨天里铁门被风撞击的声音,也如鼓点般敲击着楚曦的心,她还是抱着许多不切实际的期待。
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
“出门了么?”楚曦低声呢喃,虽然出门的时间很少,但这个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当楚曦想要离开的时候,门内传来了行走的声响。
门吱呀呀地呻吟着打开了小半,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出现在眼前,如记忆里一般温柔,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是……”杨莹礼貌性地问候一句,但当她看清来人之后,随即就变了神色。
“你是从京城来的吗?”
杨莹的话堵住了楚曦将要说出口的问候,她惊异地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而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揪住了。
为什么……她会这么问?
楚曦复杂地看着杨莹的脸,其上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惊惧和惶恐,那是她十几年来都不曾见过的神色,她忽然想到了些许可能。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杨莹的问题让楚曦的心底一沉,她想起递给她那张火车票时楚柒那如同狐狸一般的笑脸,而在此时,附近一定有人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楚曦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那本来就是她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表情:“能让我进去谈一谈吗?”
杨莹的神情一滞,她在这个身份特殊的女孩身上找到了些许已经很久不曾见到的特质,那些原本应该在她孩子身上的部分,但这些在李平失忆后就不再能感受到了。
“欸……”她把门拉开,让楚曦走入房内。
里面的陈设一如往常,空荡荡的庭院中央天井投下的光相对有些刺眼,角落摆落着几株不知名姓的盆株,碧翠的色彩在白瑕的微光中给庭院带来点点活力,两把款式相同的椅子相对而列,除此之外就有些空旷了。
这栋房子的设计与村子里的宅基地一般无二,三层的小楼,一楼堆放物品,二楼用于住人,而三楼则主要用于晾晒衣物和贮存些物品。
杨莹搬来其中的一条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边,曾经的岁月里她们像这样相对而坐进行交谈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杨莹双手交错着放在身前,轻声问道。
“我叫楚曦。”昨天的她似乎也回答过类似的问题。
楚曦打量了房子一圈后定定地望着杨莹,一如既往清丽的脸庞,看上去不过才三十岁的模样,皮肤温润如玉,看起来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原本她只是打算回来再看一眼,怀念故土而已,但杨莹的反应让她起了窥探的心思。
“你认识楚柒这个人吗?”楚曦试探性地问道,紧紧关注着杨莹的神态变化。
果不其然,杨莹的神色变得有些阴郁,她勉强的点了点头。
“我昨天见过李平了。”
这句话让杨莹心下一紧,她不自禁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楚曦闻言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带着明显的压迫性。
“我只是来看看而已,顺便来看看你。”楚曦的表情带着无奈,也放下了打探消息的想法。
多年来楚曦对于自己的家庭一直有两个疑惑,十几年来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出现名为父亲的人,杨莹对此也从不提及。而这十几年来杨莹从没有外出工作,常年居家生活,但两人的生活费用似乎总是十分充裕,这显然是不太合理的。
看起来是跟楚家有关,虽然这样的结论显而易见,不过看杨莹的反应似乎两家的关系并不友好。
楚家的事情她知道的很少,只知道楚家的公司在全国位列于前,家产颇丰,而她这一年来都被软禁在宅子里,只能通过日记知道楚柒有一个哥哥,家里的事务大多都是他在处理,而家里的主要话事人还是楚柒的父亲,不过年事已高,基本上处于隐退的状态了。
“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只是想来看看罢了。”楚曦放弃了打探消息的心思,打算按照原想的了解一下母亲稍微近况。
“最近……过得还好吗?”楚曦低垂着眸子,轻轻地问道,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用现在的身份来和杨莹交谈。
楚曦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杨莹的回答,抬起头却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
果然还是会很奇怪吧,毕竟是不相识的人这么问。楚曦心下有些难言的抽痛,并在逐渐泛滥。
为什么?明明是早就已经有所预料的事情。
楚曦的眸子中不自觉地泛起水光,映照着内心不断泛滥的涟漪。
“打扰了,我还是先走了。”楚曦低着头突然站起身告辞,也不等候杨莹便独自打开铁门,伴着吱呀呀的声音离开了家。
她没来得及关注杨莹的神色,只是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那栋楼房,等到杨莹开门时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曦失魂落魄地走到村子里,一切都还是如同过去一样没有变化,街道两边聚集交谈的妇女,无人烟的街道,都是记忆里的模样。
可楚曦知道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即使是昨天在与李平交谈的过程中已经有所感悟,心下也做出了些许觉悟,但她真正回到了思念的故乡之后,与朝思暮想的人交流之后她才切实地感受到一切都已经与记忆中大不相同了。
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吗?楚曦苦涩地想到。
她在书中见到的这样的词汇不知凡几,可是只有在自己感受的时候才明白其中的苦楚和酸涩。
蕴藏许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留下,楚曦不愿意因此而落泪,她想要想以前一样在这里淡然露出轻笑,可是努力许久之后也只能展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像是那似哭似笑的面具。